空城不空

　　几个月前做电台的时候读了楚楚的一篇文章，写她对武夷山心心念念的牵挂。其实，我读的时候，五官身心全部被另一座相距千里的城市占据了。那儿叫汉中。

　　那是一座空城。说是空城，大概也没有人信。虽然只是一座夹在秦岭和大巴山之间的小城，但毕竟也是汉江源头、汉朝发祥地、中华聚宝盆，何来的空。

　　身在北京，走过天津、上海、厦门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也走过大连、青岛、苏州这些颇具特色的地方。但唯独会对还未曾谋面的汉中，心生丝丝缕缕的牵念，好像它可以把自己空灵成别样的禅境。我看汉中，不入诗不入画，入心。一入心，就把我的心掏空了。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会没有道理地让人渴望到胸口发疼发紧的程度,所以也就第一次有了那么一种特别的感觉——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她的出现好像让我明白了遇见的意义，就是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会在某个很重要的时间里从天而降，带给人感动的微温。

　　最喜欢她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那里有一扇窗，阳光可以透过它，柔和地打进来，照耀在她的肩头。好像一首安静的纯音乐，游离在温存的空气里。她喜欢把那间屋子叫作卧室。她也喜欢一个人，戴着纯白色的耳机，安静地做些事。而我每次轻轻地推开门，那种你在、我在、相视的微笑在的感觉，就像一抹淡淡的宁静，弥散在彼岸天涯。

　　喜欢这种悄无声息的暖意，喜欢在这里用最低的音量讨论些题目，倾听彼此间的絮絮私语，让心在某种特别的时候，泡得软软的。她便是来自那座城。于是汉中于我，仿佛挥之不去的一种期盼，不很强烈却总也不会死心，在某个微妙的位置沉沉浮浮。

　　教师节的那天，我买了一个小小的柠檬杯送给她。没曾想，她自己也刚刚买过，几乎是一模一样。在一片心有灵犀的讶异中再一次相信，那座城便是我前生早就预约的风景，迟早，要践约的。也许，期盼是生命中太过甜美的一刻。有一个可盼的人、一处可盼的地方，以及，一颗能盼的心。

　　相距一千八百公里，暑假本有机会成行，可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去了兰州。也许，遗憾永远比圆满来得更真实。也许，迟迟不能相见，才正是最凝重、最神圣的盟约。去兰州的火车，凌晨四点路过西安，停靠十二分钟。出于某种放不下的情绪，定了三点五十的闹钟。手机如约振动，看着火车在一片漆黑中飞速穿行，然后慢慢减速、停下。一冲动就下了车，一个人在偌大的西安站安静地游走。站台的西南方向有一张关于天府汉中的宣传画，如获至宝地拍下来，小心翼翼地珍藏。西安的西南方，也曾虔诚地遥望过小城的方向。

　　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汉中，只是汉和中二字而已。参禅时，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汉中不再是汉中，而是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风吹过南湖灿烂的油菜花海时撒下的空灵的声响。私下里的闲言碎语，硬说我不可救药的重量，必将导致这座城市的陷落。又说我本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如同留白。大概在秦巴山区深处，泪，不叫泪，叫云雾。想念，便也不再叫想念，叫烟雨。不知道悟禅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

　　空城是空，爱上它只因特别的虚无。空城不空，空的是那颗充盈着希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