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侦探文学――中国篇

　　侦探文学在中国的发展，既复杂，又有些独特。说其复杂，是因为“侦探文学”这一概念在中国一直很是模糊，总没有一个明确界定和文学标类。说其独特，是因为中国的侦探文学虽没有明确的标类，但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阶段，它却被赋予了不同的形式与内涵。

　　虽然“侦探文学”一词在中国出现较晚，但早在中国的古典文学中便有了侦探文学的雏形。《三国志》、《魏书》中都记录有一些破获凶犯的案例，有的还很有悬念。具体地说在中国古典文学中表现侦探形式的有两种：一种是仵作手记或案例实录。严格意义上说这种记录不能算是侦探文学，但有的因悬念设计巧妙，却展示了侦探文学在中国发展的雏形。如宋人郑克编的《折狱龟鉴》、桂万荣编的《棠阴比事》，清人金凤清校正的《疑狱集》等都属于此类。另一种则是我们中国老百姓都家喻户晓的“公案小说”。目前，我已收集有：《包公案》、《宋公案》、《狄公案》、《刘公案》、《况公案》、《于公案》、《海公案》、《彭公案》、《施公案》、《鹿州公案》等，这些公案小说其实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侦探文学。另外一些像《七侠五义》、《水浒传》、《三言两拍》、《老残游记》、《聊斋志异》等古典名著中也涉及到许多探案故事，戏曲《五鼠闹东京》、《十五贯》、《胭脂》等就是改编自上述作品而家喻户晓的侦探文学。

　　解放前后，我国的侦探文学主要集中在翻译外国作品和模仿创作阶段。第一位将国外侦探文学介绍到中国的是文学兼翻译家林琴南，有趣的是林琴南并不识外文，而是由他人口译给他听，然后他再根据自己的理解用文言文进行记录，记录的就是柯南道尔的作品。后来程小青也翻译柯南道尔的作品，据说程小青18岁便开始从事文学写作，先是与人合作翻译柯南道尔作品，后来因创作《霍桑探案》而一举成名。《霍桑探案》在当时可谓是名噪一时，它由30多个长篇推理故事组成，虽然推理有些简单，模仿痕迹也过重，但在中国侦探文学史上也是一种突破，霍桑被称为中国的福尔摩斯。这一时期，受国外侦探文学的影响，一些作家纷纷推出了一些有中国特色的侦探文学。如陆澹安以李飞为主角，写出了《李飞探案集》；俞天愤撰有《镜中人》、《中国侦探谈》等；张碧梧创作了长篇侦探《双雄斗智记》和《家庭侦探宋悟奇新探案》系列；孙了红则著有《侠盗罗平奇案》等。除程小青创办了《侦探世界》杂志外，新闻出版界还创办《大侦探》杂志，并在当时的《申报》、《新闻报》等报刊的副刊上连载侦探文学。可是好景不长，侦探文学后来以被打入“鸳鸯蝴蝶派”阵营而告终。

　　五、六十年代，我国对敌斗争的主要任务是肃反，所以这一时期的侦探文学受前苏联反特文学的影响，内容多集中在肃清特务破坏，巩固国家政权上，所以又称为“肃反小说”。如《双铃马蹄表》（电影名叫《国庆十点钟》）、《徐秋影案件》、《一双绣花鞋》、《羊城暗哨》、《秘密图纸》等均是这一时期的作品。这些作品的特点是作品模式化，人物脸谱化，尤其是电影，往往人物一出场，通过长相就能辨别出好坏人来。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十年动乱结束，文艺开始百花齐放，一度出现了一些以文革为背景的“伤感文学”，之中也有一些反映公安工作为内容的侦探文学，如作家王亚平就创作了《刑警队长》、《神圣的使命》、《非生理性癌扩散》等作品。《啄木鸟》、《法制文学》等大型文学丛刊的出现，极大地推动了中国侦探文学的发展，这些杂志不仅刊登国内好的侦探文学，同时也积极介绍国外的优秀侦探作品。出版界也开始大量地出版外国的侦探文学书籍。侦探文学在中国如雨后春笋，一片繁荣。受苏联“法制小说”的影响，我国也出现一批“法制文学”，如：《C－3梦》、《共和国警长》、《代号“夜鹰”》、《黑十字架》、《追踪》等。“法制文学”多剖析一些道德与犯罪、罪与非罪、社会犯罪根源等方面的问题，有着鲜明的是非观念，比较注重积极的正面教育，所以与侦探文学以奇特的情节吸引人相比，“法制文学”更具有现实意义。

　　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的侦探文学开始了多元化的发展。系列化发展的有：白天生推出了《金色响尾蛇》、《勒索公司》等“都市奇案”系列，《职业寡妇》、《爱情贩子》等“温柔陷井”系列，《恐怖的假期》、《职业枪手》等“都市智侠”系列，还有《瘟疫•项链》、《面具•金骷髅》等“人生陷井”系列；蓝玛推出了《珍邮之谜》、《命若悬丝》等当代商海探案的“神探桑楚”系列；翼浦推出了《骗中骗》、《迷惘的痴情女》等“警探雷鸣”系列；何家弘推出了《疯女》、《龙眼石之谜：人生误区》等“洪律师”推理系列；师承燕推出了《不在现场的谋杀》等“女刑警文静侦破案卷”系列；汤保华则推出了《蓝十字》、《“灵魂”盒》等“司徒川”系列。另外还有曹正文的《秋香别墅的阴影》、彭祖贻的《天堂梦旅》、李迪的《傍晚敲门的女人》、仇学宝的《玫瑰花园惨案》、魏军的《血染的晚霞》、筱新的《疑案发生在新婚之夜》、孙海浪的《双影人之谜》、杨茂金的《仁起迷离的案件》、计红绪的《九马疑踪》、梁晓喻的《黑夜，潜伏着危险》，以及于洪笙主编的侦探文丛《独角兽文库》等，都是一些很具中国特色，而且反响不错的侦探文学。写实性发展的则出现了大量的像《九一八大案纪实》、《龙年警官》、《西部警察》、《金海岸》、《英雄无悔》等的作品。另外就是大量出现的“公安文学”，如《便衣警察》、《苍天在上》、《大雪无痕》、《永不瞑目》等作品均反映了公安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多彩多姿公安生活的真实写照，而探案揭密也只成了文学手法的一种需要。

　　随着网络的普及与应用，网络侦探写手更是层出不穷。庄秦、罗修、水天一色、蔡骏、杜撰、言桄、潇雪等这些网络侦探写手，相信每一个侦探迷均已熟习。《推理》、《最推理》、《推理世界》、《谜》这些推理杂志期期均有精品之作。中国的侦探文学虽说与世界侦探文学名著尚还有一段距离，但通过众多人的努力，一定会取得很不错的成绩。

　　最后，再来说一说武侠小说。在世界文学作品中，有这种说法，叫“美国的科幻，英国的侦探，中国的武侠。”看来，武侠作品确实是中国文学的一大特色。其实，看过武侠作品的人都知道，哪一部武侠小说不是围绕一起武林公案，而层层抽丝剥茧，最后解密找出元凶，一举荡除而后快？就其情节和小说构成要素来说，我认为每一部武侠小说都是一部很好的侦探小说，我们不仅设置悬念、有扑朔迷离的情节，也有运用逻辑推理解密揭秘的过程，只不过国外侦探文学是有侦探运用脑细胞进行严密的推理，而我们的武侠小说在解密揭密时除了要运用逻辑推理外，还要凭借高超的武功来铲除邪恶。金庸、古龙、梁羽生等的每一部小说都是很好的侦探文学，其中最喜欢古龙的楚留香系列和陆小凤系列，我认为篇篇均为侦探文学的经典，美国西部不是就出现过以“游侠”为内容的侦探文学吗？法国人也写过一个侠盗亚森罗平，中国为什么不能有武侠内容的侦探文学？只不过侦探文学与武侠文学相比，中国人更愿意叫后者而不是前者，因为武侠文学才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中国人当然要保护自己的东西。也许侦探文学在中国的发展杂乱而有特色，正于中国人的本土意识有关。

　　说了这么多，现在来总结一下，其实侦探文学在中国先后存在于“公案小说”、“鸳鸯蝴蝶”文学、“肃反小说”、“伤感文学”、“法制文学”、“纪实文学”、“公安文学”、“武侠小说”等等之中，如果纯粹地割裂这些文学形式，而独立地研究中国的侦探文学，必然不能说清中国侦探文学的发展，如果就把这些文学形式说成是侦探文学，又有些概念不相吻合，不符合中国的国情，所以说具有中国特色的侦探文学，与上述文学形式的关系应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这些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形式，才赋于了中国侦探文学不同的内容，同时也丰富了中国侦探文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