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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打蔫儿的螃蟹

发布于:2013-06-18 09:3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逮螃蟹有很多种方法,钓螃蟹就是其中的一种。每年进入农历的七月底八月初,到蟹肥籽黄的时节,便开始钓螃蟹。钓螃蟹虽然是大人们的活,但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我和铁老头儿、鼻澄罐儿约三个人在一起一嘀咕,便决定找一条沟钓螃蟹。我们虽然岁数不大,但有一句话,叫“人小鬼大”,说的就是我们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半大小子。

  放学后离吃饭的时间还早,三个人便拿着镰刀到地里去割紫树槐。这种专门长成条子状的东西,在我们家乡随处可见,出了村用不了多远便可看到。但这些紫树槐都是属于生产队的,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割,所以得找没人的地方。我们来到东洼的稻地沟子,蹲在紫树槐里,伸出小脑袋,东瞧瞧,西望望,见四周没人,便挥舞起镰刀开始割紫树槐。这个稻地沟子的不远处就是园田和大田,我们管种水稻的地叫稻地,种菜的叫园田,种高粱、玉米及山芋等的叫大田。“我看咱们在这条沟钓螃蟹就行。”铁老头儿的想法竟然与我俩不谋而合。每人割二十棵,没用十分钟的工夫,割的紫树槐足够我们用的了。鼻澄罐儿将叶子撸掉,我按照长短断开,把一头削个尖,为得是好往泥里插。另一头则削成扁铲状,在中间划一个口,用作拴绳和起钓缠绳时固定用。铁老头儿在地上画两个相隔近一米的印,把我们从家里偷出来的线绳,按照此长度一根一根地用镰刀剌断,绑在紫树槐条子上。钓子做成了。拴上诱饵就可以钓螃蟹了。诱饵到处都是,像什么蛤蟆,鳝鱼,泥鳅等等到处都是,不费力气。

  我们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便偷偷地去钓螃蟹。到了地方,我和鼻澄罐儿打钓眼儿,就是在沟里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草打掉,以便插钓子。铁老头儿去逮蛤蟆。这时候不能钓蛤蟆啦,而是用一个铁丝磨出尖来,绑在竹竿上,我们叫蛤蟆枪子,见到蛤蟆用铁丝尖去扎。

  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便开始下钓。把钓子插在沟边半湿的泥里,钓绳在诱饵的坠落下沉在水底,螃蟹见到水中的食儿,见到可吃的东西后它不是在原地吃,先挒着走,估计它可能也是害怕被其它的螃蟹发现,来和它抢食吃,因而把找到的食拉到隐蔽的地方好自己独吞。人类就是利用了它这种自私的心理,才发明了这种钓螃蟹的方法。钓竿上拴的线绳是有限的,等把线绳挒到最长度,线绳便会被拉直,可它并不会因此而松开,而是停在那里贪婪的享受美味,这样你就会知道钓上已经有了螃蟹。我们下好钓子,回到卧(用于休息和放东西的地方,因为那里铺了很多草,累了可以躺下休息,故而叫卧儿,或卧处)处歇着。点上提(桅)灯,稍等了一会便开始溜钓。当我们来到第三个钓子的时候,线绳绷得直直的。我们三个人的心跳便开始加速,瞪着紧张的大眼睛。我跃跃欲试,刚想下去起钓,铁老头儿便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捞擓(抄网),走到沟边蹲在钓子旁边,慢慢地拔下钓子,便往上挑,就见水中慢慢地露出一团黑黑的、毛茸茸的东西,我们便知道钓的是一个长脐(雄性),铁老头儿快速地将捞擓伸过去,猛地往上一抬,一个大个的长脐螃蟹便被我们钓上来了。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乐不可支。等到看到下一个钓子的线绳绷直了的时候,铁老头儿便把捞擓地给了鼻澄罐儿。鼻澄罐儿有些胆怯地看了铁老头儿一眼,他害怕万一把螃蟹逮跑了铁老头儿埋怨他。“没事儿”,铁老头儿看透了鼻澄罐儿的心思,若无其事的说道,“不就是一个螃蟹嘛,跑了还有的是呐!”鼻澄罐儿这才接过捞擓,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出他对铁老头儿对他的信任的感激。此时的我才明白过来,在起第一个钓子的时候,铁老头儿为什么非得从我手里夺过捞擓,原来他是怕我万一我没把螃蟹逮上来鼻澄罐儿埋怨我。鼻澄罐儿在我们三个人中是最心直口快,且又有点小心眼的人,有事儿没事儿也不管谁对谁错,就知道埋怨人,这一点我和铁老头儿是深知的。

  就见鼻澄罐儿战战兢兢地,慢慢地下了沟坡,蹲在那里,好像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插在沟边上的钓子拔下来。尽管是晚上,但在微弱的灯光下,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发抖。鼻澄罐儿左手慢慢地往上拉钓子,右手将捞擓伸到水里,做好了抄螃蟹的准备。水下的螃蟹终于被鼻澄罐儿钓出了水面,鼻澄罐儿高兴地张着大嘴便下了捞擓,可是由于心太急,捞擓还没将螃蟹完全抄进来他便往上挑,结果螃蟹一半儿在捞擓得里头,一半儿则在捞擓的外头,再加上心理紧张用力过猛,眼看已经到手的螃蟹便又掉在了水里,那么一个大个的圆脐就这么没了。我刚想开口说他,铁老头儿却用手拦住了我,“没事儿,沟里有的是,跑了这个我们在钓那个。”我当时还真没明白过来铁老头儿为什么这么大方,平时鼻澄罐儿稍有一点不对他的心思,张嘴就数噜他,今天却这么大度,要在平时真是不敢想象。可是当我有一次也将螃蟹逮跑了后,才明白了铁老头儿的良苦用心——没想到以前快言快语的铁老头儿竟然开始用心计了,真该刮目相看了!

  我们在遛了三四趟钓的时候,就已经钓了有五六斤螃蟹了,看着渔壶里乱爬的螃蟹,我们仨人那种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在遛完一遍钓回到卧处,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什么东西触动了铁老头儿的神经,竟然提出去挖山芋吃。我们俩也是被钓了这么多的螃蟹冲昏了头脑,不但没有反对,竟然鬼使神差,迷迷糊糊地一起跟着去了。我们仨人狂奔着,朝山芋地跑去,那劲儿头不像是去偷山芋,而倒像是到自己家的地里去刨山芋似的。来到山芋地里,找到山芋埂子便开始用手扒,拔了一块后拿着便又跑着回到钓螃蟹的地方,边闹边吃起来。就在我们吃得高兴的时候,看青(看夜)的瘸大爷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并没意识到瘸大也是冲着我们来的,所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山芋哪来的?”就这一句话,我们才明白过来,顿时脸吓得变了色儿。“小土蛋”,瘸大爷瞪着我们,“不好好的钓螃蟹,到山芋地里去祸祸人……”他弯腰捡起我们吐出来的山芋皮:“你们偷东西都不会头,偷个瓜果的,没人能看得出来。这山芋就不同了,秧子一死一大片,干了之后老远就能看到,你让我这看夜的怎么跟队长交待?”瘸大爷的话把我们三个人吓得差点儿没尿了裤,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也没辙,你们自个撮得祸自个搪吧。”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们三个被吓得再也没了钓螃蟹的兴趣,慌里慌张地起了钓子赶紧回家。

  转天吃过晚饭,爸爸把我叫到他跟前“夜隔(昨天)后晌干什么去了?”我一看爸爸那阴沉的脸,便明白了一切。“钓……”“编……”我刚说了一个字便被爸爸拦了回去,“老老实实的实话实说,我也许还不打你,要是有半句瞎话,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我本能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还没挨打便已经感到火辣辣的疼了,哪里还有说瞎话的胆量,只可如实交待。“你说你们钓螃蟹就老老实实的钓螃蟹不就得了嘛,干嘛非得去挖山芋,你以为那是你们家的,想什么时候去挖就什么时候去挖?”爸爸一脸怒气地训斥着我。“这下好了,螃蟹没钓到(因为我害怕把螃蟹拿家里会引起爸爸的注意,所以都给了他俩,没敢要螃蟹,爸爸不知道我们钓到了螃蟹),叫人家罚了两块钱(两块钱是一个壮劳力和一个妇女一天的工钱,也就是说妈妈和爸爸累了一天,就因为那一个山芋一天白干了)。”而我是真的知道做错了事儿了,一声也不敢吭。我偷眼看到爸爸的脸还是那么沉着,心里那个后悔劲儿就别提啦。我低着头用小眼儿偷偷地斜看着爸爸,站在那里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我知道此时要是胆敢吭声,屁股很可能就会遭到棍棒的“亲吻”,为了少受到一点痛苦,还是不吭声的好——别说是已经做了错事儿,就是没做错事儿跟大人顶嘴都有可能挨揍。“这次饶了你,”爸爸黑着脸对我说,“但是你给我记住,生产队的东西是集体的,你到地里去刨山芋就是占大伙的便宜,就是小偷,这是不允许的——下次再去祸祸人,看我不打折了你的腿。”

  想不到这次爸爸竟然是格外的开恩,没有打我,这让我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奇怪。但有一点我们真的搞不明白,不就是到山芋地里挖了两个山芋吃吗,这怎么能叫偷呐,最多叫祸祸人,还罚了两块钱,至于这么大题小作吗,简直不可思议嘛!不过话又说回来,爸爸当初对我说的话却使我永记在心,更使我明白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往自己家里拿,这是做人的原则。

  在以后我们只是规规矩矩地钓螃蟹,再也不敢去干那种类似刨山芋的勾当了……

二零零八年七月九日

  

责任编辑:墨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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