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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二题(乡情)

发布于:2014-01-26 09:1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阿笨

       (一)白菜

  立冬了,家乡的白菜该收了吧?!

  白菜,是家乡极普通的菜。

  头伏萝卜二伏菜。翻土、背垄、锄沟、撒籽……七、八天,垄上便冒出了一望无垠的嫩嫩的绿,指肚大的叶片,两边对称而生,去弱留壮,金灿灿的阳光里,遍地飒爽。

  一巴掌高的时候,间秧定棵。间下的秧子,洗净,开水烫焯,作馅包饺子、烙合子,鲜香无比。

  白菜不娇气,好经由,足水、少肥,便可长得饱满、硕大,一棵菜十多斤,一家人吃一天。白菜耐储藏,房檐下、地窖里,只要不被冻透,便可高枕无忧地吃到开春儿。白菜是个好东西,纯绿色,纯天然,民谚云:“鱼生火肉生痰,豆腐白菜保平安”,百菜不如白菜!家乡的白菜,进了京,天子脚下被尊为“玉菜”,身价倍增!

  童年的家常饭,是记忆犹新的“一锅掀”:锅底熬白菜,锅边粘烙饼,锅盖一起,热气腾腾,菜烂饼熟,省时省工。忙忙碌碌的父母,忙忙碌碌做,忙忙碌碌吃,地里的活儿永远也干不完。要是哪一天吃上了白菜馅的素饺子,一定是下了雨雪,出不得门,父母喜忧参半地慨叹,我们却过年般高兴。后来,我们外出求学,返校那天的中午,母亲也会挤空儿包顿白菜饺子,母亲说出门饺子回家面,都吃掉,吃饱。有人有切,母亲做白菜炒细粉或豆片、粉坨,白菜斜削成片,豆片、粉坨斜切成菱,大小均匀、好看,热油里放进几丝肉,“滋啦”一声,街上就闻到了香味儿,我们盼着客人快点吃完,盘底惨淡的汤汁是我们眼巴巴的舌祭。

  一棵白菜,母亲四样吃,菜梢作馅,包菜饽饽,大铁锅,上下两圈,饱暖一大家子;菜根熬炖,熟烂热香,温润整个屋子;菜心切丝,佐以醋、蒜凉拌,脆嫩爽口,我们抢光,母亲舔汁;菜疙瘩切小块,撒盐,作下粥的咸菜,很有嚼头,嚼着白菜疙瘩,父亲常叨念一句话:吃得白菜根,方能人上人。

  白菜,可炖可炒,可辣可酸,可丝可片,可被切菜刀千斩万剁作馅,可被大石头沉压缸底做酸菜,可被晾衣绳吊挂墙角抽精吸髓晒干菜......吃白菜长大的孩子,朴实、淡定、坚忍,走到哪里都不忘本。

  这两年,听说家乡有大白菜节了,我无缘亲临,但千里之外的我能想象得到,热闹的展会上,那披红挂绿、脆嫩晶莹的白菜;广袤的田野里,那朴素无华、迎风傲雪的白菜……

  白菜是勤劳、淳朴的家乡人民的孩子,清清白白立于天地之间。

       (二)豆腐脑

  漂了好多地方好多年。

  每到一地,早起,总想寻一碗记忆中鲜香温热的豆腐脑暖暖空寂的肚腹。邹鲁圣地,鸡汤卤汁,荤腥难闻,泱泱孔孟之乡,竟不见半点读书人的清淡、素雅;吴越故土,脂若木渣,粗糙难咽,潺潺小桥流水,再难滋养出温婉如玉、侬侬软语的浣纱女子;小吃闻名全国的天津卫,“老豆腐”的称谓大煞风情,一个“老”字,肃杀了多少娇嫩的美丽;沈阳居住大半年,步行十里寻之未果,可叹张大帅的奉天城……

  家乡,冀东小县,清早的街头巷尾,顶了残旧布帐,支了缺腿木桌,摆了跛脚矮凳的小铺小摊比比皆是,豆花袅袅十里香!

  系了斑斑渍渍的白围裙,钻了点点丝丝的白头发,一口燕山音、浭水话的摊主大叔或大婶,沧桑的面庞,忙碌的身形,麻利的动作。明快的小铲“燕子抄水”,白嫩的豆脂娇颤欲流,左手豁了边的白瓷碗忙迎上去。两铲饶半,碗里小馒头一样冒尖;竖铲轻切,铲碗相触的两声柔清像是儿时遥遥传来的母亲寻儿回家吃饭的呼唤。迎头浇下一勺藏着碎碎的木耳和黄花菜的酱褐色卤汁,瓷碗溜边溜沿,甚至淹没了摊主的大拇指肚,那又有什么关系?整碗、整桶的豆腐脑都是他这双和母亲的一样粗糙的手做的呢!

  砖头作腿的旧桌前、瓦片垫脚的木凳上,小心坐定。轻点几点城南遍野飘香的大蒜捣成的白白蒜汁,慢滴几滴城北漫山烂漫的朝天椒炸成的红红辣油,汤匙轻舀,滑、嫩、细、软、鲜——唇齿弥香、肚腹舒暖。佐两根金黄的油条,或一个香酥的吊炉烧饼,便是人间最美的早餐!

  小时,随大人进城赶集。为省下两毛钱的存车费和买东西方便,大人不准我跟着遛,僻静角落里落寂一站,看车管物。街上的熙攘热闹只能远远偷瞧。最大的犒劳,便是捱到过午时分,豆腐脑油条或烧饼管饱,而这足以让垂涎已久的我欢欣雀跃!

  县城读中学住校,食堂里每餐是稀饭、馒头、咸菜或白菜,喂得苦读的学子们脑袋大、身板儿薄,个个都像弱不禁风的林妹妹。一个冬日黎明,北风呼啸,藏头缩脑地从宿舍跑过大门口,意外瞥见一位白围裙过膝、白套袖过肘的大叔,身旁车架裹被。凑前问之,曰:豆腐脑。凛凛寒风忽就有了融融暖意。学子们抓了饭盒蜂拥。贫穷但聪明的学子买大叔的豆腐脑泡食堂的冷馒头。结果,那日食堂剩下很多稀饭和咸菜。第二天早上,学校大门紧闭,左右两边矗立起两块“禁止外出”、“禁止摆摊”的铁牌子,白底黑字,主席台上校长训话的驴脸一样威冷。

  走出校门,就走出了这片土地。从此,再没吃过像样的豆腐脑。

  听说做豆腐脑是很辛苦的。前一天晚上浸泡黄豆,凌晨起来磨浆、滤渣、沸煮、点卤……一旁发泡好的木耳和黄花菜还要切剁、煸炒、煮沸、勾芡……非勤劳之人是做不得的。且道道工序的道道工艺皆颇有讲究,非聪慧之人亦做不出鲜美之味。

  家乡,——古人山顶种石,勤耕换来美玉,梦中求得清泉,润泽苍生万代,——家乡人岂非勤劳聪慧之辈?

  盼一日,抱了儿、牵了妻,彤彤红日、爽爽清晨,坐了小城清幽老街、陋简路边摊的跛脚矮凳:喂,大叔,来碗豆腐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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