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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故乡

发布于:2023-10-29 19:1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九满
  这个端午节,我回到了我的故乡——下柴市。
 
  走下汽车,我的内心无比的激动。我就要看到我可爱的故乡了,我就要和我的亲人们见面了。越走近村子,步伐越快,内心涌现出的那股兴奋的浪潮,是不可用言词来表述的。
 
  到了家里,母亲见到我,显出意外的喜悦,眼睛潮潮地红起来。走近母亲身边,觉得母亲很矮小,依旧是粗布衣裤,与家里的木门一个色调。多少年了,故乡仍带着那种逼人的质朴。我心里很温暖,觉得自己就是为这质朴而来。
 
  母亲烧起柴草,煮了几条玉米。柴草很干,火烧得热烈。“住几天吗?”母亲问。我说:“当然要住几天。”
 
  玉米煮熟了,剥了玉米的苞衣,米粒很黄。一粒一粒剥着吃,很绵软,香得和奶一样。炉膛的余火闪着黄黄的光。我一下子找到了故乡的感觉,即黄色的温暖。
 
  吃完玉米,我来不及整理一路的困顿,出门去。
 
  道路两旁树木葱笼,绿荫匝地,在那枝柯掩映中,一道金黄色的柔光正荡漾着。一阵的青草香,从微风里荡过来,我陡觉神清气爽。这里,那里,都曾留有我童年、少年时的光阴。我在地里挖过猪草,掰过玉米,捡过棉花。我熟悉很多植物:车前子、鱼腥草、黄花菜和苦艾。扯一把野草闻闻,还是童年的那个味道,无以表达,终于跟故乡对接上。我的心也有些抖颤了。“啊!可爱的故乡!”我不禁失声地喊了出来。
 
  我走到当年队部前的那口池塘边。这里曾是父亲和村子里年长的老人一同抽纸烟和谈笑的地方。我也常在这堤岸上翻斤斗。紧挨着池塘的是一个大牛栏,当年生产队的牛都系在这里,而我在这里常常骑在牛背上玩,看着牛在池塘里喝水。可惜,现在那牛栏也不知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棉花苗与蔬菜。当年牛栏不远处是一个榨油坊。在那里,秋天的日子榨芝麻油,芝麻的香味直冲脑顶。我和童年伙伴围着看榨油,等着享受榨芝麻油的副产品——芝麻饼。
 
  我离开这容易激发情感的地方,向前面野草漫径的小路走去,路边是大片大片的红薯地,绿油油的薯苗像一张绿色的地毯,铺满了大地,微风吹过,绿浪一波接一浪。我突然想起那年秋天,我和母亲在园子里收挖红薯,母亲曾对我说:“红薯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辣椒、向日葵那样,把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让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红薯长在地下,不能确定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起来才知道。”母亲停了停,接着说:“所以啊!你要像红薯,不一定好看,可很有用。”我回:“你是说做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没有什么用处的人。”母亲笑了笑:“对。这是我对你的希望。”母亲的话深深印在我的心上,伴我从晨曦到日暮,从严寒到酷暑,从懵懂到成熟……
 
  看到田间劳作的农夫,我又想起了父亲,他也是一介农夫,从小就教我做农夫的本事,并且认为什么事都应从农夫的角度出发。我刚上学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读书像耕田一样,只要你天天下地,就没有不收成的。”他也曾教我做事要专心,他说:“就像种稻子的人去种香梨,不但种不好,而且可能从树上摔下来。”他还要我多说于人友好的话,少批评人,他说:“友好的言词是灌溉施肥,批评的话是放火烧山;灌溉施肥是人可以控制的,放火烧山则可能失去控制。”渐渐的,他把我培养成了一个勤恳、良善、进取的人。
 
  当我从思考中走出来,看到抗旱沟两岸的柳树,这些柳树的树冠绵延着连成一线,树下的野草、灌木葱绿绿的,各色花朵更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沟里的水潺潺流动,水草跟着清澄的水轻轻舞蹈。喜鹊在柳树上喳喳地叫,八哥在草丛中欢歌,燕子悄然无声地在空中翱翔。万物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兴奋,一起用喜悦来感动我这个从远方归来的游子。呆在它们中间,生活中被侵犯和伤害的痛苦空前减弱,心头泛起的只是依赖和宠幸……
 
  那天,藕池河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紧张而激动人心的龙舟比赛。河边的芦苇,风雨数年初衷未改,依旧守卫在这一片生命水域,等着我回来。苇荡上空,水禽们云片似地飞动着,它们的叫声像是在河水里洗过,清澈明亮,一如初心。是洗涤,也是还原。我的每个毛孔都自由地舒张,每个细胞都享受着抚爱,让我快乐地在风里游走。
 
  突然,身后传来唱歌的声音,我的心一阵兴奋。这是故乡的曲调,也是我最喜欢的腔调。我回头看到几位活泼的妇女,身着整洁的夹克,脚穿略显沉重的皮靴,此刻,她们正向藕池河走去,正向进行龙舟比赛的地方走去。她们一边走一边唱道:“小刘海在茅棚别了娘亲,肩扦担往山林去走一程……”
 
  我曾听过国外最活跃的音乐家演奏的悠扬悦耳的琴声,我曾听过国内最著名的歌手演唱,我不止一次地从妻子嘴里听过比情歌还要迷人的满怀深情的情话,我曾享受过我那可爱的女儿的发音不准的喃喃学语的乐趣。可是,我从眼前这些妇女的歌声中所得到的兴味和快感,是我在他乡从来也没有感受过的。我情不自禁地跟着哼起来了:“家不幸老爹爹早年丧命,丢下了母子们苦度光阴……”
 
  我正陶醉在这种曲调里,这时我又听到了一位母亲唤儿的声音,她从窗口探出身子,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她对着正在藕池河边看龙舟比赛的孩子,用地道的故乡方言呼唤着:“刘欣啊!回来吃饭!”卷发的孩子从人群中顽皮地探出小脑袋。他脚下的芦花鸡伸着尖嘴在草垛下寻找谷粒和虫子,长着一张红唇的黄狗在草地上翻来滚去,我的内心又一阵兴奋和激动。这就是我的故乡,这就是我夜缠梦绕的故乡当年常见的场景啊!
 
  我高兴得快要发疯了,我把我的皮鞋脱下来,扔到一边,走进藕池河的怀抱里。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和小伙伴厮混了一整夜之后,回家时投进母亲的怀抱,依偎在母亲的胸脯上一样。啊!现在我是在自己的故乡了,这是我亲爱的故乡,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下柴市是我的母亲!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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