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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初情

发布于:2022-10-11 22:0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梁冠宁
 
  我从南京插队到苏北水乡,一九七三年初被安排到朱庄中学教书。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个泰州姑娘。
 
  那天,我正带着学生在人民公社礼堂排练革命样板戏《红灯记》。这戏我校宣传队已在各大队演过多场,尚存不足,正在纠正,需精益求精。激越欢快的京剧乐曲,随着京胡声、锣鼓声……一起飞出礼堂,传向远方。周边的农民都涌到礼堂看排练,河两边中学和小学的师生也闻声陆续来凑热闹。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梁老师,我们要看样板戏《沙家滨》。”
 
  我望着黑鸦鸦的人群说:“没有阿庆嫂,没有胡司令怎么演?”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姑娘。她跳上舞台,对我说:“我来演,你看行吗?”
 
  竟然有人毛遂自荐?我抬眼望去,只见这个姑娘身材高挑,扎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瓜子长脸,细眉大眼,忽闪忽闪地盯着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眼光盯得有些语塞,愣了一会才说:“你行吗?”
 
  “当然行!”只见她抖擞身体,亮开嗓子:“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囗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有什么周详不周详?”唱完,她摊开双手,看着我,尾音拖得很长。
 
  这姑娘精彩的亮相,嗓音纯正,字正腔圆,京味十足。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齐声喊:“行!”
 
  这时台下看热闹的人民公社宋书记,摇摆着微胖的身体,也来到台上。他对我说:“你看我演胡司令如何?”
 
  “行!行!行!……”看热闹的群众发出同一个声音。
 
  三个人,一台戏。我演刁德一,她演阿庆嫂,宋书记客串胡司令,把样板戏《沙家滨》“智斗”一场,演得维妙维肖,生动传神。从此,该戏成了我校宣传队的保留节目。
 
  排练结束后,人都走光了。她一直在等我,我感到很意外。她对我说,她是泰州知青,名叫蔡怡。和我一样六六届高中毕业到朱庄人民公社插队,现在河对面的小学当民办教师。她读过我在扬州《革命文艺》上发表的散文《雨夜》,关注我许久了,很欣赏我的才华。她喜欢样板戏,很希望加入我校宣传队。我们聊了很久,挺投缘的。从此,她成了我校宣传队的编外队员。
 
  这样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有时,她会到中学来找我借书;有时,我也会过河去她学校商讨准备公开课的事……
 
  周六下午,学校师生都走光了。她总会在学校等我,我也会准时过河去与她会面。晚饭后,我们点亮一盏油灯,坐在她的床边聊样板戏,聊古典诗词,聊中外名著。海阔天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聊得开心,谈得兴浓。聊着聊着,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身边靠去,一股淡淡的清香直入我的心田。昏暗的灯光下,我迷蒙地望着她娇嫩欲滴的脸蛋,情不自禁地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吻女孩子,那种从未有过的甜蜜,立即传遍全身。
 
  昨晚我和她聊得较晚。星期天早晨,我照旧睡个懒觉。八点刚过,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从耳边传来。“谁啊?”我不耐烦地喊。
 
  “是我。”她熟悉的声音。
 
  我急忙跳下床去开门。她披着晨光,容貌一新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提着早点和菜,还有肉。她是凌晨赶早回泰州买的,来陪我过周未。这从学校到坡子街杨桥口,来回最快起码步行也得两个多小时,让周未孤独的我十分感动。
 
  午饭后,我们在办公室打乒乓球。一阵搏杀后,她出汗了,脱掉外衣,粉红色的细绒毛线衣,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楚楚动人。真是秀色可餐呀。我欣喜地欢赏着维纳斯女神般的她,不由地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
 
  朱庄中学与她所在的小学隔河相望。中学在河东,小学在河西。河西的人到河东,或河东的人到河西,都要乘摆渡船。每天河上有个农民撑船运送两岸往来的行人。一年四季,风雨无阻。但是,晚上十点以后,摆渡船就走了,摆渡也停了,两岸的人便无法往来。
 
  这天,我在她的房间里聊得高兴,谈得开心。我向她吐露心声:“我爱你。”
 
  她说:“这三个字是不好随便讲的。”
 
  我说:“爱也不行吗?”
 
  她说:“爱是要建立在一定物质条件之上的。我们现在一无所有,爱从何谈?”
 
  我细细地咀嚼着她的话,不经意间,时钟已过十点。她赶紧送我到渡口,摆渡船已无影无踪。
 
  我们只好坐在河堤上继续谈天说地。
 
  明亮的月儿挂在天上,洒下银色的月光,也披在我们身上。河面银光闪闪,远处河堤如线。田野里的稻谷被微风吹起层层波浪。农舍连片,层层叠叠,笼罩在薄雾般的银色月光之中,就像一幅秀美的中国画。如此美丽的夜色,如此难得的月圆之夜,我们的聊天,自然充满诗情画意。
 
  我问她:“你看过俄罗斯著名作家托尔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吗?”
 
  她答道:“当然看过。”便脱口说出开篇第一句“幸福的家庭,每每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们俩的结合,一定是幸福的家。”
 
  她说:“何以见得?那可不一定。”
 
  我接着说:“你有安娜的美丽,却没有安娜的勇气。”
 
  她反问道:“我们具备成立家庭的条件吗?难道你希望我像安娜一样,成为火车轨下的冤死鬼吗?”
 
  “我可不是渥伦斯基,我会永远爱你的。”
 
  ……
 
  我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一直坐到东方发白,迎来又一个黎明。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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