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天空不会给人一种高远的感觉，冬季的这条路上鲜有人行，路对面是个工厂，很多日子里都会排出黄浊的烟雾，使得路人的呼吸总有些粉尘感，工厂正北偏右，是一处居民区。初冬的日子里，因为附近一酒厂的缘故，空气里会夹杂淡淡的酒香。

　　米朵熟悉这里，每天早上很早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工厂的通勤车来到这里，带来上班的气息。那是米朵一直梦想的气息。

　　初冬的傍晚，米朵走在这条路上，这时的天幕浓浊，没有天星迹象。米果要去看她的母亲。

　　上学时，米果感觉和母亲一直很疏离，事实上也是这样，如米朵喜欢童话，以前的她会喜欢善良战胜邪恶的故事，而现在，她会选择意大利，卡尔维诺的童话，有些血与暴力的参杂，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母亲带来的世界，总是粗糙的，正如底层生活带给她的，米朵的长大，正如童话里令人哀伤的感觉，以前的米朵的眼睛中总闪动着梦幻的光彩，偶尔喜欢的电影，都是艺术的。现在的米朵是消极的，似乎少了梦想的依托。米朵回到现实中来还是因为她的长大。比如跟母亲一块回家，是她对母亲过去记忆的一种和解，也是一种新的开始，对于她们俩。

　　初冬的天很阴沉，米朵走过很多房子，这条路上的小区属于老城区，正在改造，店铺很小，挤挤挨挨，显得杂乱不堪，广告牌子大多和居民生活、娱乐有关，显得有些不洁，一排建筑物外墙的泡沫板覆贴了一半，期待给人一种新的感觉，可总是令人感到有些奇怪。此时接近傍晚，施工的人早已不在，那些搭出的铁架还在，白天可以看到工人的身影，听到当当的声音。水泥厂水泥运转的声音是沉浊的，哗啦呼啦的沙子响，那天，是星期天，天空湛蓝而高远，母亲用扫帚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因为没有去上学，而那天真的是休息天。

　　夜晚的声音很喧嚣，闪动的灯柱衬托了这种喧嚣，灯柱里的光从下往上推进着，从蓝色变成红色，怪异的，像极了游戏的世界，又使人联想起《星球大战》中的激光武器。这是米朵放学时，常走过的地方，那时的感觉是妖冶，是不是因为这是夜晚，她急着要回家，匆匆瞥过这五颜六色的光幕，光幕下的世界是什么，她不愿意多想，她的首要任务是学习。

　　世界是光怪陆离的，她的梦境是黑白的，当太阳被遮住时，一只蝴蝶在光影中跌落，而她就像那只蝴蝶，在那个小小的的世界里，奄奄一息。

　　路边一家中型超市里灯火通明，有很多人进进出出，门里涌出音乐轻柔的音声，看来的确是个温暖的所在，记得看过一篇小说，有些荒诞，写一个女子，带着三个孩子，来到一家超市，她们没有钱，但却选了一推车的东西，她们享受着挑选的过程，与别人一样的权利，最后是个喜剧的结局——她们带着满推车的东西离开超市。如果没有荒诞，故事是残忍的，——虽然透着淡淡的温暖。所以蝴蝶的结局是这样：蝴蝶没有翅膀，依然会渴望飞翔。蝴蝶不断尝试，直到生命终了，在别人眼中看来很是愚蠢。在她临终时，天使给了她一双翅膀，让她再次在天空中飞翔。满足愿望后的蝴蝶，消解了她的怨恨。

　　几个穿着黄色马甲的环卫工人在说话，和她母亲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显得很臃肿，此时已接近下班时间，马路上除了行人、车辆增多，各家商品店也亮起了广告牌，这里的商品店干净、整洁。蛋糕店的窗口有一个洁白的人的形象，穿着一袭婚纱，是塑料模塑，显得有些突兀。白的底子，透着几分虚无。

　　广场很大，草坪上没有落叶，草儿还是绿的，几只斑点狗在草丛中嬉戏，它们的主人，是个中年女子，身形很是苗条。她背后的建筑物，打着绿色的灯光，是城市制造的另一种梦境。

　　她不可能遇见另一个自己，成功的，也许是快乐的。但有什么关系，她只希望不是一个人去面对这种命运。

　　米朵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只不过她的梦游是在现在，现在是真实的存在。

　　米朵并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米朵想问一问那个一样穿着黄色马甲的老人，那老人抽着烟，歪带了顶帽子，米朵的询问引得老人眯起眼睛问，什么事？一口浓重的口音，米朵不喜欢老人的说话，车站电子牌上显示的时间表明20：00。这个时间下母亲已经下班。此时天已黑了。

　　汽修厂的阴影在黑暗中，路的两侧很是泥泞，一个女人带着放学的孩子，在米朵的后面走着，米朵能想象出母亲一定会责怪她不动脑筋的做法。她们互相了解。但是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