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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鹅年代

发布于:2014-11-06 10:1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阳都老幺
    深秋,草木摇落,纷纷飘坠的落叶,黄黄绿绿的在迎风起舞,几场风霜过后,清晨起来,突然听到远方传来嘹亮的大雁鸣叫,鸿雁南飞了,想起那首诗:“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思念长,雁南飞,人北望……”

    大雁高飞在天上,紧密地排着个“一”字向南飞去,最终消失在天边,极富穿透力的雁鸣,依旧隐隐约约,霜天晓唳,笑傲风云的鸿雁总是给人无所畏惧,永闯云天的精神,在走过的日子里,我曾与大雁的同类家鹅有过一段亲密的接触。

    在青岛打工时,我的腰在一次装卸中受了伤,无奈回到了家乡,经过一冬天的修养,大体上痊愈了,但仍然干不了大活,妻子和亲友更是不让我干任何有力气的活。

    春天来了,杨柳发芽了,鹅黄的柔软的枝叶在阳光下飘荡,闲来无事,看燕子归来,在檐间做巢,大街上传来韵味悠长的叫卖声,是暖房下来卖雏鸡、雏鹅、雏鸭的,暖房就是专门孵化小鸡、小鸭的人家,小鸡小鸭出壳了,便派人下乡来卖,俊英嫂子跑来问妻子:“鹏鹏妈,有来卖小鹅苗的您家不买几只?”

    我们家的院子比较大适合养一些鸡鸭鹅狗,妻子听俊英嫂子一说,把孩子递给我照看,俩人一块出去看看,不一会,卖鹅苗的亲自给送了过来,一看我们家的院子,惊呼道:“这么大的院子你们还不养个百、八十只。”妻子本来已经买了10只小鹅了,卖鹅人又从鹅苗笼子里给捧出来20只:“一只养是养,一群养也是养。”

    小鹅苗全身黄黄的绒毛,晃着扁扁的身子,小小的橘红色的扁嘴巴,发出细碎轻微的呷呷声,儿子看见了,伸手就来抓,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玩具,兴奋得手足乱舞,商量到最后,买下三十只鹅苗,放在两个垫了麦穰的纸箱子里,开始了养鹅人家的生活。

    鹅是草食性家禽,在用水粉好的小米里,妻子加入了莴蕨的叶片,小鹅吃得非常开心,俊英两口子来玩,俊英哥说:“你们家得建个鹅棚了,我还有几张石棉瓦送给你们用,再向久祥叔要些剪下来的树枝子,做圈篱笆,把鹅苗圈在里面。”

    那就开始吧!准备了些建鹅棚必要的材料,在亲友的帮助下很快就完成了,闲谈中,小表弟说:“小鹅张大后,白天撵到西水沟里,从这头还走不到那头,这些鹅就吃饱了,黑天前把它们再撵回来,第二天这些鹅自己就知道来回的路了,以后它们就像上下班一样自觉地来回了。”

    我一想也是,那就干脆等卖鹅苗的来了再买三十只吧!反正一块去放牧。

    我到集市上去买小米和饲料,发现集市也有卖鹅苗的,鹅苗也很健壮,找熟人要了个纸箱子,买了三十只鹅苗回家了。

    回到家,妻子说:“那个卖鹅苗的人又来了,我又买了三十只。”这样一来家里共九十只鹅苗,长大了一定是个庞大的队伍,小项目越弄越大,看来要当做一个小事业来对待。

    每天把鹅苗从厢房里端出来,放在太阳下晒晒,喂食,吃过早饭,我就带着竹筐到山坡上剜野菜,大黄蝶子、苦菜、溜溜嘴,只要是鹅苗愿意吃的我都剜,采来的野菜先前用刀切碎撒给小鹅,它们争先恐后地来抢食,小鹅在一天天地长大,淡黄色的绒毛渐渐地变白,把它们放在了鹅棚里过夜,省却了每天般进搬出的劳累。养鹅人的生活随劳累琐碎,却也充实。

    一天夜里,突然听到鹅群的尖叫声,急忙起来到鹅棚里开灯一看,鹅群在鹅棚里骚动着,“呷!呷!呷!”地叫,几只小鹅在地上挣扎着,走近一看,小鹅的背上,脖颈上都被什么东西咬破了,流着血,在鹅棚里寻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把受伤的小鹅放进了竹筐里,免得被鹅群踩死,熄灯回屋继续休息。

    突然鹅群里又一阵尖叫,我悄悄地带着手电,向鹅棚摸去,猛然打开手电,明亮的灯光下,一只黄色的一尺多长的小动物用嘴拖着一只小鹅企图翻过围墙,小鹅拼命挣扎,天哪!这就是传说的黄鼠狼偷鸡,我们家里没有鸡,它来偷鹅。我赶紧吆喝,在灯光下,这只黄鼠狼有那么两三秒的一怔光景,(这一刻它在想什么呢?我事后猜测,偷人家的东西被当场抓住应该是有点尴尬的吧!)墙头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吱吱声,我用手电一照,天哪!还有一只黄鼠狼蹲在墙头上接应,还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我随手抓起一节木棒扔过去,“咕咚!”一声响,第一只黄鼠狼放弃了猎物,小鹅从墙头上掉下来,黄鼠狼一转身敏捷地翻下墙去,第二只黄鼠狼看到同伙安然撤退,又望望我后,也跳下墙去,我追到墙边,手电的灯光下两只黄鼠狼,一前一后跑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回头朝我这边张望,“不要脸的东西!”我大叫一声,它们俩才恋恋不舍地跑远了,最终消失在黑暗中。被它们一折腾,我一整夜睡意全无,准备了一些石头、土块等着黄鼠狼来犯,一直到天明再无消息。

    这次与黄鼠狼的争斗中,小鹅被咬伤四只,一只脖颈被咬烂,活下去的几率不大,天明邻居们知道消息后,满富大哥说:“赶紧弄条狗来,看家护院,专门对付黄鼠狼,昨晚没有得手的黄鼠狼,回去一下通知这里有九十多只小肥鹅,还不都来参加会战?”

    现喂的鸭子不下蛋,现看家了去找护院的狗也找不到,三姑家给送来条半大黑狗,还怕生,白天藏在柴房里不出来,有毛强似秃,过了几天混熟后,缠着人耍乖卖萌,窜蹦跳跃,夜间偶尔叫唤几声,虽然稚嫩,威慑黄鼠狼是应该没问题的,夜间我又恢复了睡大觉的习惯。

    一天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上山采野菜,中午回到家一看,黑狗钻进了鹅棚,正认真地玩弄着一只小鹅,我赶紧奔过去,朝它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它嗷嗷地逃窜了,它这次的肇事造成两只小鹅死亡,我毫不犹豫地用铁链子把它拴在鹅棚边,让它尽职尽责又不闯祸闹事。

    小鹅在一天天长大,清晨用一支细长的竹竿,把鹅群赶到野外,让它们自由觅食,路边的野草,水沟里的鱼虾都是它们爱吃的食物,小鹅的脖项在渐渐加长,黄色的绒毛慢慢地褪化成白色的坚硬的羽毛,长出漂亮的翎毛了,声音由细微琐碎的呷呷声也变成强劲有力洪亮的嘎嘎声,每天出出进进这是一支浩大的队伍,手拿竹竿轻轻摇,我追逐着阳光,追逐着鹅群,把自己想象成羽扇纶巾,运筹帷幄的将军或元帅,再不济也赛过“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张志和吧!

    时间久了,它们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了几只头鹅,早晨天一明,我还没起床,它们便嘎嘎地乱吵,一打开栅栏门在头鹅的带领下欢快地冲向野外,它们边吃路边的野草边向前走,到达山坡下的小溪边的时候,已经吃的差不多饱了,这时候三五成群,悠闲觅食饮水、玩耍、或休息。傍晚,不用我去招呼,它们自己就组织好队伍望家走,远远地把我甩在后面,到达家门口后很自觉地聚集在门口两边,等待着我回来给开门。

     夏季雨水增长,野草疯长,吃饱了食的鹅群在山脚下的水洼子里,快乐地嬉戏,蓝天白云,绿树红花,青山倒映在水中,骆宾王的咏鹅就在眼前,“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我躺在松林间的青石板上,银子似的泉水从山上流了下来,让心灵和身体都得到无限的舒展和休憩,忍不住高歌一曲,一抒胸怀,牧鹅人的生活是一首诗、一幅画,我掉进这趣味深深的诗情画意里……

    一天午后,我发现山里的山里红熟了,带着个小篮子一路采摘去,深山里红红的山里红果子闪着诱人鲜艳的光泽,在草丛中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和成熟,摘一颗酸酸的甜甜的山里红果子放进嘴里,品尝的不仅是甜蜜,还有牧鹅人的那份满足和惬意,带回家分给亲友品尝应该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突然山风大作,乌云涌满天空,暴雨倾盆而下,赶紧回去寻找鹅群,雨中视线模糊,天地混沌一片,只好躲进一个山洞里等雨后再去寻找,那份对鹅群的担心牵挂胜过了山里红甜甜的酸酸的味道。

    傍晚雨停了,旷野中,空气清新,流水遍地,一种叫做“闪闪牛”的黑色的昆虫在草丛中急急地爬,把它捉回家放热油里一炸,撒上盐巴、辣椒面,是农家夏季饭桌上最美味的一道菜,可今天我无心去捉,赶紧找鹅要紧,谢天谢地,鹅群还在经常休憩的树林子里,数量却只有一半左右,山野中再无其他,暮色四合,无奈把这半支鹅群赶回家,一路上很是颓废,象打败仗的元帅一样,虽然没有军法处分,也担心受到妻子的责怪,心里惴惴不安。

    回到家一看,那一半鹅早在鹅棚里了,它们一汇合,嘎嘎鸣叫,互相庆祝,妻子笑着说:“你这放鹅的,也不知是人放鹅,还是鹅放人,放丢了鹅不要紧,别把自己放丢了,刚下雨这些鹅就自己回家了。”这话被四岁的儿子听去了逢人便学:“俺爸爸放鹅,把自己放丢了。”成为当然村里的玩笑。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家乡的水草丰茂,鹅群长得肥硕健壮,一支细长的竹竿在不知不觉中把春赶到了秋,把鹅群从小赶到了大,在山前的水洼边,它们悠闲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起风了,它们迎风飞翔也有点鸿雁的风采,在牧鹅的日子里我也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健壮如初。

    朋友在远方的城市里来信,快来吧!一起在外面的世界里打拼。

    妻子说先把鹅群处理掉吧!俊英哥联系了一个收鸭鹅的老黄,他们把车开到了门口,老黄刚一进鹅棚就被一只公鹅用嘴狠狠地拧了一把,疼得老黄连蹦带跳地逃了出来,最后由我在鹅棚里捉一只递给老黄一只,温柔的白鹅在我手里一递给老黄,拼命地嘎嘎叫,发出嗤嗤地声音,老黄小心地接过去,还是被鹅咬了几口,鹅群呆呆地看着鹅,任我一只只把它们捉了出来,突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陪伴我从春走到秋的鹅群,就这样被我无情地抛弃了出去,把它们送到了死亡的地方,而它们没有一点怨言……

    多年以后,一想起青葱岁月里的那段牧鹅时光,想起陪我走过一段迷茫、等待、希望、成长的日子里的鹅群,总有一丝心酸,感谢吧!那群有灵性的白鹅,牧鹅时的精彩画面,一祯祯在我脑海里浮现,永远不会忘记……

    西风又起了,有雁阵横空,看它们飞得那么高、那么远,嘹亮的雁鸣把我带回那个快乐的牧鹅年代,挥着竹竿,带着斗笠,赶着鹅群,赶着阳光,赶着梦想,向远方奔去……
 

责任编辑:熊琼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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