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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发布于:2014-04-16 09:1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silence

  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罗张贵打开门,凌冽的寒风打着哨儿吹了过来。银白色的广袤原野里,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他把一根干树枝插进雪中,拔出来约莫了一下,雪下了有五十公分。他失望地关上门,木门发出“吱扭”一声的呻吟,就像人在严寒中打起的寒颤。他顺手舀起一瓢结了冰凌的冷水,喝下了。

  他看着正在打电话的妻子淑芬,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今天还是走不出去。淑芬拿着电话的手哽咽了,断断续续地说:“妈也想……回家,可……这大雪封了路,还有那么多滞销的瓜子,妈……走不了。”电话那头也传来了孩子委屈的哭声:“一整年了都是我和那奶奶在家,现在人家都回家过年了,你们也不回来吗?”妻子刚要解释,电话那头只剩下了一阵忙音。挂了电话的妻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着抱怨说:“当初怎么就想着来关外种地呢,现在好了,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想走都走不了。”“别号了!”罗张贵横了一眼妻子,他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个没良心的,我心里难受哭两声咋了!”妻子哭得越发大声。“今天就走!”罗张贵被自己决绝的声音吓了一跳,兴许是儿子委屈的哭诉让他心生对儿子的愧疚才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常年在外如今春节了在不能回家陪她,真是亏欠他太多。妻子淑芬看着倚在门框上默默吸烟的罗张贵,他那张在烟雾笼罩下更显苍老的脸,在淑芬湿润的眼睛里越发不真切。

  “当真?”妻子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欣喜,可在一考虑便犹豫了,“那么多葵花籽不能没人看着,而且大雪封了路,怎么回家啊?”

  “别磨叽了,快收拾东西,我送你去搭车,我留在这里看瓜子。”他边说边他起脚捻灭了地上的烟头。

  “啊,不行!你不回我也不回,大过年的不能让你自己在这荒郊野外呀。”淑芬又急又羞,脸庞绯红,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关切话。

  “我没啥要紧,大老爷们也没啥好怕的,你就放心走吧。”罗张贵突然眼眶发热,想哭,他转过身去,往蛇皮袋里装东西,一大滴热泪就这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罗张贵担着行李往积雪的路面试探性地踩了一脚,大雪将他的膝盖都淹没了,他硬着头皮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去。妻子在后面跟着,走的虽然是丈夫为自己踩出来的路,但也相当吃力。寒风带着把人吹倒的架势呼啸而来,刮在脸上生疼。十几里的雪路他们走了整整三个小时,这一路上已摔了多少次,罗张贵看到火车站时,冻得通红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他爸,你排队去吧,我去那边的市场给你采办点要用的东西,那边的炭和面都撑不到过年了。”淑芬说完转身正要离开,被罗张贵叫住了,“也给自己买点吃的在火车上吃。”“知道了!”淑芬那带着浓浓家乡味的声音在喧闹的售票大厅响起,她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经过一段时间漫长的的排队等待,罗张贵捏着手里的票对妻子说:“本想买张卧铺哩,谁知道硬座都没有了,只能买站票了,这两天两夜你可咋受得了。”

  “庄稼人没那么娇气,有票回家就很高兴了,我给你买了点肉和面粉,过年时自己包顿饺子吃,这还有酒,睡前喝点暖暖身子,还有烟,还有炭……”罗张贵打断了妻子的唠叨,他说:“好的,我得走了,天黑前怕是回不去了。”罗张贵担上妻子给自己置办的东西,转身离开了。淑芬本想叫住丈夫,可那句“路上小心”却硬生生地噎在喉咙里。

  再次面对这条雪路,罗张贵使劲咬了咬牙给自己打打气,然后担好东西向前走去,密密的一串脚印指向西北空旷原野中的一座孤独的小屋。无边的白色里只有罗张贵,就像个黑点在白纸上移动。路程走了一半,罗张贵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般,他没有力气将腿从雪窝里抬出来了,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冰凉的雪碴像利刃一般一寸寸地割着他脸上的皮肤,空手在雪地里走那么久已是费力,更何况还要背几十斤重的东西。罗张贵这个七尺高的男人,趴在雪地里重重地喘着粗气。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不知是累垮了还是冻僵了,“我不能趴在这,这冰天雪地的非把我冻死不可……他抓起一把雪塞进嘴巴里,以解干渴,疲惫的身体也被这强烈的刺激唤醒。他解开扁担上的绳子,将货物捆在自己身上,奋力向前爬去。在灰暗天幕下的他像只受伤的虫子,笨拙地向前挪动。

  现在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的西北荒原安静得如同常日,除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不安分地飘着。罗张贵斟了一杯酒,嚼着自己包的水饺,他皱了皱眉头说:“盐放多了。”他静静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说,“唉,我不在家也不知道他们娘俩敢不敢放鞭炮……”一滴浊泪悄然在酒杯里溅起一圈涟漪,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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