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爱 第二十九章 炉边的除夕夜

　　除夕夜来了，白夜一家守在家里的火炉旁，到了守岁的时刻了。

　　饺子已经吃过了，绿色的韭菜馅加上白色的面溶，白夜能吃到一年里所有的甜蜜。他的亲人围着白夜，像在进行一次祷告。

　　母亲取了黄岭土，涂抹在白夜的脸上，脖子上，嘴唇上，据说，黄岭土具有驱邪避灾的功能，白夜虽不相信，可无奈母亲的固执，还是把一抹重重的色彩附在了该到的地方。埋怨母亲迷信，她却说：“很灵的，我好心给你求的。”白夜答应了，即使千万个不愿意。

　　“去年，你爷爷病的睡不着觉，我去求了一个灵符，给我的大师说了，把纸碾碎了，揉在参茶里，给老爷子喂下，不出两个时辰，令尊就会安眠。我照他指示的做，果然很是有效。所以呀，你就别怀疑大师了。”

　　白夜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画面，母亲跪在地上，央着大师——一个老道士。老道士伸出了手指，慢慢弯曲，做索要状，颤颤巍巍地递上去一个红包，大师笑了，开始做法。“乱道重生，唯我独尊。三界太平，传我真人。浩荡仙气，养我众生。”拿出一个盆，里面有仙水，掺进黄土，浸泡纸，到了火候，道人喊一声“妖魔鬼怪快现身”，随即纸变了颜色，母亲激动高呼：“显圣，显圣，显圣，显圣。”

　　父亲掂了一瓶老白干，平时是压在柜子里的，还得好好保管，只有过年，才会出来。白夜一直寻思酒的年头，是啊，真不定酒是爷爷辈儿就在的，是喝了一代又一代么，一想，白夜有些调皮了，他对父亲说：“爸，酒没坏吧？”

　　“傻孩子，酒怎么会坏呢？”父亲红着脸，已先品了一口了。

　　“爸，你和爷爷是不是也喝过老白干啊？”

　　“是么，不记得。”父亲又喝了一口，呷了一口嘴，酒烈得很啊！

　　“废话咋多好些，快喝，来。”父亲给白夜倒上了满满的一杯，酒在杯里吐着气儿，无色得攫住了新鲜。白夜想品上一下。

　　酒进了肚，一股暖热涌上了白夜的胸膛，一把火烧在了白夜的胃里，好舒适，好刺激，很喜欢感觉，白酒泛上舌尖的感觉。轻轻地搅动舌头，最后一丝的清香死在了白夜的满足里。

　　“父亲，酒很好。”

　　“我说么，爷爷留下的酒还会坏。”

　　父亲还是露出了马脚，酒还是爷爷辈儿的。可是，谈到了爷爷，白夜有一个想法。

　　“父亲，我们让爷爷也品品酒吧，他好久没喝了。”

　　“我给他送过去了，他喝了一口。”

　　酒，多么奇妙。爷爷喝过，父亲喝过，白夜也喝过。岁月像是装在酒里，在三个人的除夕夜完成了交替，完成了传承，完成了共同的印记。

　　白夜举起了杯子，他要敬父亲一杯。父亲腆着脸，打了个饱嗝，眼皮要掉下来了。

　　“爸，请接我一杯，过去的一年里，你辛苦了。”

　　父亲没有听清，凑上耳朵，等着白夜的第二遍，父亲醉了，白夜明白。

　　“爸，喝酒。”白夜一饮而尽。

　　父亲也喝了，高兴地喝了。

　　母亲在旁边，缝着白夜的鞋垫，等开学了，白夜可以穿着它去上学。

　　“妈，大过年的，休息会儿吧。”白夜不让母亲劳累。

　　“没事，娃儿，快完了，我一直缝，再有一会儿功夫就好。”

　　白夜夺过了鞋垫，不让她接着缝了。父亲也在旁边说：“明天再缝，明天再缝吧。”

　　母亲无奈地耸耸肩，揉了下酸酸的手，有一个主意：“小夜，老头，咱们做点东西吃吧。”

　　“好。”父亲说，他正需要一点儿下酒菜。

　　“行。”白夜也说，酒吃的太浓，来点小炒也是很好的。

　　母亲又问：“吃点什么呢？”

　　白夜不知道，父亲说随便就可以。

　　还是母亲有主意：“来盘炸花生吧，可以么？”

　　“炸花生，太好了。”白夜赞成。

　　坐上小黑锅，倒上油，父亲给母亲做了个帮厨，托花生于盘子。火开的好旺，炉子的阀门被完全打开，煤球燃的气势地很，苗子腾腾的，不一会儿，油红了，青烟袅升，油在说：“来吧，让我来炸吧。”于是，花生倒了进去，溅起的油又落回了锅里。接着，坐在了炉边，等着花生的熟。

　　白夜和他们又聊了一会，聊到了开春，聊到了城里，聊到了将来。总之，聊得很开心。聊着，聊着，花生的色儿变得熟了，脆皮，被油抱着。

　　“花生好了。”母亲说，三个羹匙交替夹着花生，其乐融融。

　　到了凌晨，听到外面的声音。鞭炮声又响，响在了乡下的夜。夜来了，本要睡的一些人却清醒着，却做着最热闹的活动——欢庆。从明天起，就是个新年了，从明天起，就是个新天了，从明天起，白夜又长了一岁了。白夜幻想着来年，所有的来年，亿万人的来年，在夜里升空，就像白夜看到的孔明灯，乘着希望，飞向天堂。

　　父母也出去忙了，白夜双手放在了胸前，闭上了眼睛，他要许下新年的愿望。

　　尽管生活带他很薄，尽管希望如水倾倒，尽管日子很是苦逼。白夜还想许下愿望，不为别的，不为功名，甚至不为自己。

　　“天，如果，你在的话，我想对你说，白夜有长了一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有过苦恼，有过挫败，有过不甘，有过欣喜。我，白夜，不敢奢求什么，在来年里，充满泥草芬芳的来年，我希望做一个幸福的人，不再为名利苦苦奔波，不再为过去懊恼后悔。只愿活在此刻，只愿活在梦里，今晚，做个好梦。”

　　天空很亮，白夜睁开了眼，品了一口酒，醇香再次袭来，白夜困了，他要睡了，不能再喝下去。白夜收拾了杯子，没等他们回来，就躺在了炕上，在酒的温热里酣下自己的神经，还有什么呢？没什么了，睡吧，明天，是个晴天。

　　除夕夜，沉醉了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