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爱 第十章 雪溪车站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离家很近了，白夜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熟悉，白夜可以感觉到雪溪的味道，她就在不远处，就在不远处。一棵树长在了路旁，像是家乡的信使，把浓浓的树荫投在了白夜的身上，白夜感到一种久违的愉悦，这种愉悦以半年没来了，白夜也怀念了半年。

　　列车员终于提到了雪溪的名字，白夜曾在心里无数次地念叨着雪溪的名字，却感到怎么也没列车员这次说的好听，而且列车员说的“雪溪”，仿佛带上了白夜此时特有的喜悦，传到车厢里，飘在白夜的周围，像一块海绵似的包裹住了白夜，好舒适啊，白夜心里想着，兴奋地看着飞驰的火车轮子。

　　离雪溪只有一站了，路旁的树一株株的飞散退到后面，前方出现了一栋栋的房子，房子也褪去了，现出了黄色的车站围墙。火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停在了阔别半年的雪溪车站前。

　　白夜拎了行李，穿过夹道，到了车厢的交界处，从那里开着的门走了下去，踩着金属制成的台阶，噔噔噔……白夜放下了行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嗅到了车站里暖气片的味道，嗅到了车站外吆喝着拉客的的哥的味道，嗅到了雪溪上午空气中特有的温馨和熟悉。他几乎想要抓一把土了，或是拿起一个石头，像一个孩童般的玩在手里，感觉这块石头的温度，白夜可以感觉到，这块石头会是白夜，会是漂泊在外的白夜的心的温度。眼前走过一个铁路工人，他冲着白夜笑，好像他已知道了一切，知道了白夜的怀念，知道了白夜的流浪。现在，白夜回来了，重拾了行李，白夜迈着步子朝车站出口走去。

　　一只手打在了白夜的肩膀上，白夜可以觉察到这只手的形状，大小，还有它的主人，白夜知道身后是个男子，白夜还知道他是和他坐一辆火车来的，剩下的就得回过头去看了，转过头，白夜惊诧地发出声来：“张楚！”

　　张楚是白夜的高中同学，而且是他们班最有钱的一位同学，上高中的时候，白夜经常可以看到张楚开着他父亲的宝马，带着女同学出去兜风，且时间大多都是晚上，那时的白夜就感到心很痛，但转念一想，又何必为一群残花败柳而心痛呢，既然她们心甘情愿，白夜又能说什么呢？

　　张楚把手从白夜的肩上放了下来，戴着的金项链闪闪发光，他开了口，连嘴里的镶金的牙齿也那么地亮：“白夜，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么？”

　　白夜恭敬地打趣说：“怎会不记得呢，张大公子的名字谁敢忘呢？”

　　“呵呵”一声干枯的笑，这笑声一点水分也没有，让人感觉不是“呵呵”，而是“哼哼”。

　　“你小子呀。”张楚看着白夜又说，“咱班里要聚会，是三天后，皇马酒店，你要记得呀。”

　　白夜答应了一声，随后这位张公子先白夜出了站，把白夜留在了后面，白夜站在站口，来来往往的人一会儿遮住了白夜，一会儿又把他给漏了出来，时隐时现的白夜在想一些事情。

　　白夜想着张楚，他的父亲是雪溪有名的富商，听别人说，他家的钱能买下半个雪溪；白夜想着自己，他的父母是乡村里的普通农民，在这个房价飙升的年代，他家的钱甚至都买不了北京市中心三平米的商品房，虽然这世界上就没有三平米的房子。

　　一条鸿沟摆在了白夜的面前，白夜可以看到，鸿沟的这面是他，鸿沟的那面是张楚，这鸿沟好宽，想象不到的宽，白夜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跳到鸿沟的那面，这鸿沟没有桥，甚至中间连游泳的水，可跋涉的水也没有，哪怕这水是太平洋也好啊，可是没有，只有空气，只有向前一步就会掉下去的空气，白夜看到过几个人掉了下去，因此他害怕，只能在鸿沟的这面继续活着，白夜不知道他怎么到了鸿沟的这面，而张楚却到了鸿沟的那面，他感到无奈，无可奈何。火车站的清洁阿姨来了，她示意白夜挪一下位置，白夜醒了过来，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突然感觉到一种寒冷，是因为入冬的缘故么，一辆一辆出租车摆在了站外，司机裹了棉袄，嗓音很粗的叫嚷着，脸冻红了，脚不停地跺着，发旧的耳罩贴着耳朵，上面的油迹很多，原本灰色的竟被染成黑的了；而在路的另一旁，西装革履的绅士们打开了车门，色眯眯地把一个个漂亮的女子诱进了他们的狼窝，他们就是人家口里说的成功人士，他们就是人家口里说的白领，他们就是千万贫困孩子的梦想，他们就是全中国的榜样！欺骗，欺瞒，白夜察觉到了一丝丝的醒悟，他走向了出租车司机的这边，向司机伸出了手。

　　司机是个年过五十的男人，头发全白了，看着白夜伸出了手，竟有些纳闷了，但还是伸出了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在寒冷的冬天里。

　　白夜问司机：“冷么，今天拉了多少啊？”然后冲着司机一笑。

　　“没多少，才拉了五六趟，算上你也不够今天的油钱的。”司机也笑了，帮白夜开了车门，又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里，关上门，白夜坐进了温暖的出租车里。车里放起了《茉莉花》，司机问了白夜去哪里，白夜想了想，既然说要聚会，那就不能先回乡下了，正好城里有白表姐，白夜可以去到那里住上两天。于是告诉了司机地址，坐了大约十五分钟，到了表姐所在的地方。

　　白夜的表姐已结婚三年了，可她现在只有二十三岁，原因是她在高中就辍学了，独自一人去了深圳，想在那里打拼出一点成绩，可是表姐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涉世不深的她在一次酒醉后被一个男人玷污了，而这个男人就是白夜现在的姐夫。

　　付了车钱，白夜走到了姐姐所在的那栋楼里，上了楼梯，白夜小心地敲响了表姐的门，等了好大一会，门终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