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四则

  　　引语
　　
　　养在城里的是高贵宠物，吃喝用度，比好些个人还要讲究。若是不幸生在乡野之间，这猫猫狗狗也就低贱了，连个正式的名字也没有，吃个百家走个千户，时命不好，就成了某些人的盘中餐下酒菜，好一些的，勤勤恳恳安安分分，看个家护个院，时候一到，尘归尘土归土，纵不枉来世间一趟，今天这四则，就是纪念小女子家那大大小小来来往往的卑微生命······
　　
　　一则：不知你还好吗
　　
　　这该是记忆中的第一只狗狗了，大约是小学，从同学那抱得一只肥嘟嘟软乎乎的毛球，母亲略有些小洁癖，本来极其反对，可见到这样白雪可爱的家伙，竟然松了口，也就由着我胡来了。
　　
　　小家伙渐渐长大，两个弟弟同我总带着他一起疯玩，曾为了看传说中的“狗刨”，三个人合伙试图推他下水，狗狗宁死不屈，反而打得我们一身水，愣愣地看着他从我们手中溜走，那小尾巴一晃就消失了，我们相视大笑。每每看到电视中主人公在前面奔跑，一只华丽的大狗欢乐地追在后面，此情此景，总能轻易打动我，热泪盈眶中，将目光深情的投向自家呈大字型睡觉的狗狗，可现实总是无情的，两个倒霉老弟，都是因为自己在前面跑，狗狗在后面一时兴起火速直追，将那俩娃撞得与大地亲密接触，大的摔破了膝盖，小的磕掉了半个门牙，目睹此等惨案，我默默地将那个美好的人狗嬉闹场景深埋心中。
　　
　　日子就似流水一般缓缓淌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等知觉已经几天不见他时，他都彻底消失在曾经玩闹的院子和，我的世界。哭，闹，叫，找，我使尽了一个孩子的看家本领，可终究，还是一场空，试图去接受家里人的劝慰，走了，有好人家照顾，没事，以后再养一只……没办法不去想，不去想，因为心里那失落落的一大块，不知用什么填补，夏日傍晚，夕阳西下的放学路上，仿佛还能看见那一只欢脱地朝我蹿来的狗狗，亮晶晶的眼睛，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不迭地“汪汪汪汪汪……
　　
　　我亲爱的狗狗，你可曾怪我没把你找回，你的小主人都已经长大，不知，你在何方，不知，你还好吗？
　　
　　二则：对不起，请原谅
　　
　　自从家里有了老鼠，奶奶家的猫便没有断过口粮，那是一只花猫，慵懒的身姿，犀利的四爪，黑夜里发亮的双眼，据传，曾在晚上用绿莹莹的双眼轻易吓哭小表弟后，不屑地甩尾巴走人。她很聪明且有耐性，我曾亲眼见她悄无声息地蹲在梧桐树桠上，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完美的将她隐藏，双目锁紧屋顶上那几只欢蹦跶的傻鸟，我傻乎乎地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她衔着一只扑凌凌的鸟优雅地从我面前迈过，方才回神，血腥又暴力，残忍而迅速，她，果然得罪不起。
　　
　　突然有一天，再见她时发现步履略带沉重，再一细看，这不是，怀孕了吧？我大呼小叫的冲向奶奶的厨房，奶奶随手折断柴火给灶里添了把火，淡淡道：是有了，一月多了吧，没事少碰她肚子啊。我和闻讯而来的老弟相互看了一眼，火速奔向猫咪，怀孕的猫咪，我们快要有小猫了吧，太好玩了，我们挤眉弄眼地交流，一种生命即将诞生的喜悦和神秘差点冲晕我们的大小脑，只剩下傻笑和满世界宣告这一好消息。
　　
　　千等万盼中，老猫艰难生下四只小猫，她们都很虚弱，不知道怎么了，产后的老猫显得很暴躁，一双猫眼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奶奶不住地驱赶我们，走走走，望不得望不得，你们这些小孩啊，唉……小孩子心性，越不能看越要看，我们趁着奶奶不注意偷偷去看小猫，进食归来的老猫凄厉地叫了一声，大家一哄而散，当晚便下起了大雨，迷迷糊糊中，听得一声一声的猫咪惨叫，我不禁往被子里缩了缩，心中无端惶恐起来。第二天，污泥纵横的院里，几只小猫静静地了无生气地躺着，脑袋上是黑洞洞的坑，怎么回事？我牙关发紧，心里打颤，是老猫咬死了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她怎么忍心的啊？奶奶喃喃道：“作孽呀这是，作孽，你们这些小娃娃，让别去看，非得去，老猫怕啊，不给看啊，作孽呀……”
　　
　　老猫似乎精神失常了，因为不久后就听说她死在田间，误食老鼠药而亡，我很难相信，她是那样聪慧而美丽，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如这雨后天气，清清冷冷，无声无息。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该儿孙满堂了，而当年的我们，又究竟做了什么，老猫老猫，千万次对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愿你们一家安息……
　　
　　三则：他不叫“八公”
　　
　　我家总是与狗有着奇妙的缘分，大抵是因为自己二十年前于狗年来到人世的原因吧，老爸同我都是极其爱狗之人，记忆中的酷热夏天，总是有大大小小不知名的狗狗，吐着舌头在我家厅堂里乘凉，目光温和惬意非常，老爸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书，我则兴致勃勃趴在地上，盘问他是哪家的，怎如此大胆……
　　
　　高中时，离家去县城读书，只能放假才得回来，一日，刚到家便听见一阵熟悉的叫声，我心中大喜，飞奔向声源，果然，一只纯白的小狗正团团转，我上前一步突然发现脚下铁链，怎么，这是？我极为不喜给狗狗套锁链，禁锢自由何其痛苦，奶奶说，没办法，现在抓狗的人越来越多，村里又有小娃娃，放他出去，于人于己都不安全，我无奈地放下铁链，心中喜悦顿时减半。这时，老爸慢慢走过来，“这么急着看小狗啊，书包都没放下。”边说边拿起我的书包，我胡乱应了一声，发现小狗自打老爸过来就愈加兴奋，围着老爸裤脚转，又撕又咬，呜呜直叫，老爸轻笑着蹲下去，用手摸着小狗脑袋，俩个状似很亲密，我心中不由愤愤道，哼，大老远回来，竟然都不理我。
　　
　　狗狗和我不亲，想来不是经常在家也就罢了，每每看到老爸同他玩闹，心中略有不爽啊，可是，那个场景，又真的很温馨很温馨。老爸早出晚归，早上走时我还在床上，便听见一阵铁链晃动之声，狗狗汪汪叫着，老爸低声安抚他，最后是摩托车启动，铁门复又关上。晚上回来时，我们还没有听到什么，狗狗便一跃而起，焦急地晃动铁门，趴在门上望着外面，这不还没回吗？我心里疑惑着，结果半分钟后，熟悉的摩托声传来，真神了，他怎么知道的？从老爸下车开始，狗狗便没有停过骚扰，又蹦又跳，甚至直接站立俩前爪抱住老爸膝盖，老爸无奈地笑着，没办法挪动一步，只有陪他玩一会才得以逃脱。我看得目瞪口呆，老妈在一旁淡定极了，“天天如此”，眼前的老爸虽滑稽搞笑，却也是发自内心在欢笑。
　　
　　前些日子看《忠犬八公》，就不禁想起了老爸和那只狗狗，老爸不是教授，狗狗也不叫八公，可是那种相随相伴的感情，他们也早就拥有了吧，那只不叫八公的狗狗，我老爸，很想你呢，你不在的日子里，连院子，都寂寞了许多。
　　
　　四则：我只守护着你
　　
　　日益猖獗的老鼠终于逼得奶奶又养了只猫，小猫，圆圆小小的脑袋，黑白相间的身子，纤细的四肢，我心中嘀咕，恐怕就老鼠比她还要肥硕一些吧，奶奶道，“你懂什么，就这一声猫叫，老鼠都要吓破胆，天生怕猫哦……”我歪着头打量她，用手拨弄拨弄，小猫叮咛一声，缓缓后退了两步，小眼睛闪着朦胧的光，唉，没意思，我兴致缺缺地走了。
　　
　　家里几个孩子都已经渐渐长大，大些的堂弟离家上高中去了，小些的在家读小学，而我，去了更远的地方念大学，终于只能寒暑假回来一趟了，每次回来，都能发现那只小猫，长得更圆乎了，现在竟然一点点长大，并有了些猫咪独有的风韵，恩恩，女大十八变啊这是。这次暑假回来，感觉她又丰满了些，心中暗道，在家吃什么好的了，你个小懒猫，过得比我还滋润。奶奶犹豫半饷，说，
　　
　　“她有小猫了。”
　　
　　“啥！？”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可她……自己才……一点点大……啊。”
　　
　　“恩，她确实不大，小了。”
　　
　　“我的天啊。”
　　
　　眼前的猫咪早已不是半年前那个瘦小无力的家伙了，毛色黑白分明，四肢修长，双目顾盼生姿，漂漂亮亮华丽丽。但是你真的，太不矜持啦！孩子他爸是谁！？猫咪没有理睬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的我，踩着优雅的小猫步抖抖擞擞离开了。一日，正打算逼问她孩子他爸究竟是谁时，一只大黄猫突然蹿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施施然躺在我家猫咪旁边，咦，胆子不小哦，无视我啊，干什么躺在我家猫咪旁边啊，再看看，大黄猫目不转睛瞅着猫咪，那叫一个含情脉脉，我转身哀嚎，原来是我打搅了你们吗？对不起，对不起，马上走，马上走……至此，只要我出现在猫咪旁边，此大黄猫就必显身，围着猫咪转，时而轻柔叫两声，转过头就瞪我一下，我微笑再还之以白眼，一人俩猫，倒是相处和平。
　　
　　记忆中最感动的场景，午后的庭院，微风轻轻拂过，猫咪仿佛已经睡着，趴在一旁的大黄猫，静静地呼吸，目光却始终，温柔地散落在她的身上。这算不算两只猫咪的爱情啊，叫，我只守护着你。
　　
　　后记：小小一庭院，承载了太多生命的往来，万物皆有灵，一草一木，一叶一花都应获得珍惜和尊重，已经逝去的生命中，太多是因人类的过失而造成，我们凭什么高贵自己而去低贱他们呢，有心有神，有情有义，这该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我祈求他们的原谅，更加期盼人们的醒悟，请用心，去对待每一个生灵吧，人在做，天在看，于自然万物，多一分敬畏，少一点狂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