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天山望月

发布于:2013-07-03 15:2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胡俊月

  打开酷狗,《望月》从一片悠扬的笛子声里奋力挣出,那甜美的音域,令人无限遐思。月影双臂抱膝,蜷缩在沙发上,她的眼睛湿润了。

  青木说:他看到天山的月亮就会想起她,想她的时候他就会唱这首歌。

  青木还说:那里的天空很蓝,蓝汪汪的像一块亮晶晶的宝石。广袤的天山,终年积雪,那高耸的山峰直插云霄,洁白的云彩像一缕缕丝带环绕在山腰,人在山间行走,就像在云山雾海中穿行。青木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月光下悠然漫步,月影听了很向往,青木就把美丽的景色用手机拍下来,他告诉月影,等他回老家的时候就把这些照片洗出来给她寄过去。

  忽然间月影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跳了起来奔到屋子外面,站在廊檐下,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向上望去,她看到了两栋楼之间不规则的夜空像三角形的量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出神地看过。夜晚的天空是一幕纯净的深蓝,大片白色的云彩像被耕牛刚刚犁过的农田,几道亮眼的白光射穿了云层,像给蓝天加了一道耀眼的银边。一弯新月两头翘翘的,像一只小船在无边的海洋微微荡漾。原来夜晚的天空竟然这么美,自己却从没留意过,她站在那里出神地想。

  两年前的夏天,月影和青木短暂相遇,月影对青木的印象并不好。青木戴着黑边近视眼镜,个子不高,身体却壮实得像头牛。他穿着老式的白背心,看上去很像月影父辈那代的人。倒是月影,穿着一件素色的印花旗袍,给人的感觉是端庄、典雅,青木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他们谈古说今,相谈甚欢,短短一个半小时的交谈,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临别,青木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他说以后可能永远不会来T市了,这次路过也许是他最后的经过。他要了月影的电话,问月影可不可以叫她妹妹,月影点点头答应了。

  此后,隔三岔五,青木就会打来一个电话,每次他都很亲切地叫月影小妹,时间久了,月影竟然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亲大哥,自然也就亲热地叫他一声大哥了。青木说他很喜欢听月影说话,每次听到月影的声音他就觉得安定和快乐。月影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她听过青木的故事,理解一个旅者内心的寂寞和孤独,所以对青木每次的来电她都耐心地倾听。

  像吉普赛人一样,青木和他的伙计们常常驾驶着越野吉普去阿克苏的城里拼歌。一路上几个大男人欢歌笑语,歌声不断,连绵的山脉,嘹亮的回声,激荡着他们英雄一样的情怀。返程的时候,车子坏了,伙计们就在原地宿营,只有青木翻过几道脊梁站在旷野里浪漫地给月影打电话。

  有一天晚上,月亮很圆很亮,寂静的初夜,夜凉如水,这样凄冷的夜晚很少有人在赶路。由于生意清淡,的哥们都把车停在路边打盹。宽阔的大马路上偶尔有一俩辆汽车从身旁疾驶而过,那清晰精锐的呼啸声好像要把沉睡中的城市唤醒。月影开着电动车缩头缩脑地在赶路,手机响了,不用猜也知道,是青木的。月影把车停靠在路边,打开手机,青木沉闷地声音传了过来。月影诧异地问:“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小?我听不见呢。”青木声音细细地说:“我躲在被窝里跟你说话,同事们都在睡觉。”考虑月影白天工作忙,青木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给她打电话。

  月影说听不清,青木就说:“那你等一下,我出去跟你说话。”只听见一阵轻微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接着月影就听到了门轻轻地“吱呀”了一声,青木出去了。她仿佛看到裹着军大衣的青木正蹑手蹑脚地走路,他好像走到了鸡窝边,她似乎听到一群被惊扰了的鸡子正骚动不安地发出“咕咕唧唧”的声音,这让她想起了《半夜鸡叫》,心里想笑,就听青木在说:“到了,你可以说话了。”月影再也忍住了,她调侃似地戏谑道:“你是周扒皮在偷鸡啊。”青木愣愣地说:“鸡?没有鸡啊?”月影不解地说:”我刚才明明听到鸡在叫唤呢。”青木细细凝神听了一会,然后憨憨地笑了,他把手机对着呼啸的风声让月影再仔细地听,月影屏住呼吸,又好像听到了风车在抽水般的呼噜呼噜声,她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风车啊!”青木开心地笑了,他说:“这是风声啊,这里夜晚的风好大。”

  看着月色如水,四周这么安静空旷,青木忍不住想唱歌了,他说:“我给你唱首歌好么?”月影说:“好。”于是青木就在那端给她唱起了屠洪纲的《霸王别姬》。别看青木个子不是很高,但是当兵让他练就了一付杠杠的好身板,他不喜欢留头发,一年四季都光着脑袋。月影说:“你不怕冷么?”青木说习惯了,稍微长长一点就感觉不舒服。青木这人说话爽气,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东北那疙瘩的人。一阵寒凉的风悠悠吹过,青木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了,他掩紧了大衣,那略带沙哑豪迈的声音就从遥远的天山颤悠悠地传到月影的耳朵里,月影禁不住也打了一个寒战,好像天山的寒流也窜到了她的身上。毕竟天太冷了,纵使不停地把手机在左右手中换来换去,冻僵了的手还是快抓不住手机了。青木也经不住冻了,他牙齿打着颤,说太冷了,大家都回去吧,月影巴不得地同意了。

  日子像沙漏一样地从指缝里漏出去,对于忙碌的月影来说时间过得太快了,可对于远在天山的青木来说就有些难熬,伙计们都在忙着整理行装欢欢喜喜地准备回家过节,只有独身的青木没有行动,妻子不喜欢青木流离颠沛的生活,早就离开他了,家中只剩下老母亲跟着大哥在过,自己随便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他把回家的机会留给了那些家有妻小的人,主动留下看守厂子,这让大家很感激。那天,青木落寞地拨通了月影的电话,这在白天是很难得的。他对着话筒冲口而出:“月影,我好想你!”月影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不相信地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青木毫不含糊地说:“我喜欢你!”月影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声地问:“你的伙计们呢?你这么大声他们是不是都听到了?”青木第一次无所顾忌地说:“嘿嘿,不管他了,他们都在看着我呢。”月影能够想象得出众目睽睽的讶异表情,只是心中自慰,他们看不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自从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青木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他都直来直去。青木不再叫月影小妹了,而是直呼月影。他到吐鲁番地区、哈密办事都不忘了告诉月影一声,他怕信号不好中断了联系会让月影担心。月影的心里滋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她开始期盼青木的电话,可青木一忙起来就没日没夜,没完没了,这让月影很失落。她开始担心起他来,直到青木的电话再次问候,她的心才被激活。其实对于青木长得什么模样,月影早已忘记,两年多的时间足以湮没月影脑海里对一个陌生人的容貌的记忆,何况他们只见了一次的面,加起来还不足两小时。可是她喜欢他的声音,她说他的声音很磁性。这让青木有些惊讶,他都觉得自己的声音被天山的大漠风化了。

  青木的思想有些千奇百怪,他的奇思妙想更让月影觉得可怕。他总是对月影说:“听到山上的狼在嚎叫,我真想去跟狼打一架。”月影听了很担心,她好像看到了青木正卷衣撸袖一副杀气腾腾地模样,她甚至想见青木被一群狼攻击、撕咬,浑身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一想到这些她就惶恐不安。她极力想阻止他,可青木不听任何劝诫,恁是摆出一付势在必行的架势,这让月影很伤心,觉得青木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哭兮兮地说:“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放弃你的想法么?”青木没理会,他的个人意志早已占领了理智,他在给月影的诗里就表现了浓重的英雄主义色彩和迷惘:
  大漠风沙远,金光利剑直。
  欲趁黄龙至天际,不知到何处。
  茫茫无边风,漫漫风沙路;
  待到志士征战归,吾心何所宿?

  不过,这种想法终究没能成行,不知道他是想到了家中的老母亲还是想到了月影盈盈的粉泪,总之,青木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不眠之夜,青木在电话里欢快地对月影说:“月影,你猜我在哪里?”月影说不知道。

  “我在看你”青木满目含情地说。

  “看我?”月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左右环顾并没有人啊?

  “哈哈,小傻瓜,你在我的头上啊!”月影总算明白了,他指月亮呢。他说月亮就代表月影,想她的时候他就看月亮。

  那天,青木第一次给月影唱起了《望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苍凉,听得月影心里溢满了伤悲。都说距离不是问题,但是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海之角,何时见面,何时圆梦成了一个遥远的梦想,尽管每次他们都有电话联系,但事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都尽量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免得徒惹伤悲。

  青木跟伙计们背井离乡千里迢迢赶到天山办厂,因为这里的独特地理环位置和周边地区的物质需要有利于他们的发展。这里的地理环境很好,就是物质条件太差,遥远的山区隔绝了世界文明的传播,他们无法连接网络,电信通讯也会时常中断,要想娱乐、上网只有赶很远的路才能到达阿克苏的城市。他们跟亲人的唯一联系就是电话,即便这样他们还常常要跑很远的地方才能接受信息。那里的天黑得很慢,七八点钟天还大亮,青木和伙计们忙到深夜一二点钟吃晚饭也是常有的事。青木有时也会抱怨,太忙,太累,可是他还是像上紧了发条的野牛不要命地往前冲,他在为自己塑造美好的未来,他说:“想到美丽的蓝天下,不久的未来,他们的工厂将来会是天山沙漠上最美的一幅蓝图!”

  月影相信,青木的思想不只是纸上谈兵,他们的资金投入已经看到了很好的经济回报,假以时日,如果市场变化不大,他们的资金很快就能回笼。不过,没过多久,钢材市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材料供应上涨,即便这样进货也成问题。青木那段时间着急上火,嘴上冒泡,连说话的声音也嘶哑了,工厂停产,工人们放假,他们只能回家,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再说。青木也回老家去了,他要再募集资金,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股东提出了退股,原因很简单,他们又找到了更快捷的赚钱渠道,自然不愿意再回去忍受天山的僻远和寂寞,青木给他们分析原因,请他们再忍耐忍耐,但终究改变不了他们人心涣散的思想。这个打击对他很大,这段时间是他心情最糟糕的阶段。

  经历过人生的低谷,生意的回落,好像凤凰涅槃,青木又昂首挺胸面对抉择和挑战。是散伙还是自己再撑下去,募集更多的资金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天无绝人之路,他的一个战友在听说了他的事情之后,立马加入了他们的团队,因为青木的品格值得他的信赖。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工厂的生产又恢复了如火如荼的热闹景象,青木他们的产品成了热门货。青木他们的资金投入得到了回笼,而市场形势也一片大好,他们的前景也是无限辉煌。先前撤伙的两个伙计又想回头了,他们在那里的投资也亏了本,正懊悔不迭,本来青木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加入,但是青木考虑到当初的创业他们也出了力和资金,没有他们的投入工厂也不能顺利的投入生产,另外两个合伙人本来还极力反对他们的进进出出,但是被青木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是这个理,他们用一颗真诚包容的心接纳了他们的悔过。

  这段时间,月影更忙了,除了忙工作,还要帮姐姐带孩子,姐姐刚生了儿子,月影添了外甥可开心了。青木也忙,事业蒸蒸日上是他所期望的,但是由于忙,跟月影的联系更少了,他常常歉疚,跟月影通话的时候总要抱歉,月影理解他,事业刚起步,作为大股东的青木自然要比别人操心多些。他要抓生产,又要忙采购,整天忙得晕头转向。月影相信: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批货终于又出厂了,青木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由于忙于生产、出货,连家也顾不得了,哥哥打来电话说母亲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青木是孝子有些担心,再说,资金上的一些事情还需要他回老家盖章、处理,青木打算过段时间回家一趟。生产逐步走上轨道,有些事情可以交给伙计们去打理,实在不懂的他们可以打电话给自己,青木想趁这次回家的时候绕道去月影那里走走,毕竟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去看看月影了,他还为月影准备一些礼物。他想等下一批订单下来的时候他就开吉普车回家去。当他把这消息告诉月影的时候,月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天山到她们这里少说也有两三千里的路程,再从自己这里绕回青木的老家,等于绕了一个V字型,开车走这么远的路那该多累人啊?青木说这没关系,还有一个老伙计跟他换着开,不会太累的。月影呛不过他,也便作罢,从此,心里多了一些期盼。青木依旧没闲着,他正在规划着新产品的研发,这段时间忙于筹措很少给月影打电话,月影理解,她一直默默地支持着他,也支撑着他的理想。

  一个多月过去了,青木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月影打过去: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月影有些不放心,但是她知道青木这人做事一向沉稳,不会有啥事的。又一个月过去了,青木还是音信杳无,月影这下慌了,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青木就是再忙至少一个月后也会想法给她一个电话,他不会上山去跟狼搏斗出意外了吧?她忐忑不安地想,每天疯狂地在网页上搜寻来自阿克苏的消息。终于在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条重要的新闻,这消息无异晴天霹雳给她当头一棒!他们的工厂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相关领导人在救护工人时不慎受伤,救治无效死亡,还有的正在救治中……对于这则不明确的消息,月影不敢妄加推测,但是从青木久久不来信息,她只能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不可能跑到天山去证实青木是否还活着,她只能等待,等待电话能够再次想起,有人为她唱那首《望月》……

  

责任编辑:忽然花开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