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寒梅(23)

　　第二十三章

　　血禁这么明显的暗示都没能让你们记起我，我在你温家究竟是有多微不足道？如果当日那场大火，真的只是意外，我就那样死去，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一丝我存在过的痕迹吧？

　　“看爹这光景，怕是连女儿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吧？记不得也正常，毕竟这名字既不是认真取的，也没有谁认真叫过。”忘了我的名字倒也罢了，你可还还记得娘吗？娘爱你至深，却被你伤得体无完肤，若是在你心里，连一点记忆的不曾留下，你就别怪我心狠了。

　　“你是容云的女儿，你是，茯苓？”

　　“茯苓？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豆蔻、麝香呢！我可没敢奢望能有那么个娇嫩的名字，我叫连翘，是你当日随口说出的一味药，真难为你也想得出！”果然还是记不得，我竟还希冀着、期待着，真是傻透了。

　　说话间，素绫从外头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狼狈，悄声与我说话。不过是有人不安分了，也算不上大事，可好歹我也是要管一管的，现在大局初定，总不好太纵着，温家这里先放一放也没什么，“温如豪，你这么不将我放心上，我也可以忍，可是，你若半点不曾将我娘放在心上，那就别怪我了。从明天起，我会每天问你一次我娘的墓地所在，你一天答不出，我便将你身边的一个人变作人彘，三百二十七座坟头，不知道你这群娇妻爱子够不够数呢！”

　　卧龙山庄大殿上，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我飞身站到台上，扫视下方：“都是哪些帮派在为温家喊屈呀？”

　　“回宗主，不过一些受过温家恩惠的小门小派，传、传宗主暴虐，凌辱武林正道，手法残忍，还说宗主丧尽天良，要炮制人彘。”

　　人彘？这话是我半个时辰前才说的，现在已经传出来了？温家的人纵有先见，能提前撺掇人闹事，也不可能知道我会说出人彘这番话。“今早守在温家的，是谁的人？”

　　大殿一片寂静，只有素凌手下的一个堂主跪了出来：“回宗主，是属下约束不力，请宗主责罚。”

　　“查出来是谁在往外传消息，刑杀！管好你的人，再出事，你这堂主也不用做了，自己去刑堂领罚就是了。”说完，我又扫了台下两眼：“你们也一样，逍遥谷不留废人！”

　　听到下面齐齐地答“是”，心情说不出的好，这就是万人之上了，谁要是妄想颠覆我的统治，他便只有死：“至于那些乱说是非的，以后也无须回禀了，直接诛杀就是，若是还有胆敢反抗的，灭族！”

　　入冬的后院，萧条的很，没了树叶藤蔓的遮挡，一眼可以看出很远，是以，刚进后院，就看到凌宇澈对着一簇白梅发呆。“宇澈，赏花吗？”

　　他并未抬头，眼光始终落在梅花上：“不是，怀人。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

　　我一皱眉，这是他当日安慰我的话，怎么现在又提起来：“宇澈不高兴吗，怎么想起这句诗，是不是我最近总忙着，你觉得无聊了？不然宇澈做我的右使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整日在一起了。”右使的位子空了两年了，我知道宗主是给陈多留着的，等随我立了功就扶他上位，可若是能让宇澈高兴，我另外再给陈多安排个其他的位子也不是不行。

　　“云容，你今天在大殿上说的话，会不会太重了？他们不过是还温家旧恩，况且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凌宇澈终于抬头看我了，可脸色却差得难看。

　　原来他在因为这件事生气，可是我也有难处呀，若不诛杀灭了他们的势头，日后还不让他们闹翻了天，我这么辛苦才有今天，决不能毁在他们手里。“宇澈，不杀尽如何绝后患呢，我现在盟主之位还不稳，没有铁血手腕是镇不住的，哪个不是踏尽白骨才创下霸业，你要理解我。”

　　“看来，你从没想过要跟我离开。”凌宇澈黯然地转身，声音有些发颤：“才只几天，你已经不是我的云容了。”

　　不是了吗？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身边有人回禀青铜派有使者来访，我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去追他，而是转身向外间走去。

　　日子就这么别扭着过，那天之后，我们很少见面，即便见着了，也没再说什么。我说道做到，温家每天有一个人变成人彘，在恐怖气氛的笼罩之下，每个人都担心下一个会是自己，哭喊、咒骂，然后便是绝望地等待，等待生不如死的厄运，等待无法摆脱的命数。每天晚上，凌宇澈都会在我窗外站上很久，我知道他在那里，却不肯出去，他一定是想劝我放手，我又做不到，见他有什么意思呢？

　　今夜下着很大的雪，他在窗外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单薄的衣衫，日渐瘦削的身形，纵是习武的身子也会受不住的，他这是逼我一定要见一面吗？我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起身打开房门：“宇澈，你要是有话就说吧。”

　　他的脸色冻得有些发青，身上寒气这么重，却还是拒绝了我手上的温暖：“十天，数百条人命，数十人生死不得，云容，够了吗？你难道闻不出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有多重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环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靠在他胸前，感受到他的排斥，我讪讪地退后：“宇澈，我们这样不好吗？再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我只是想要主宰自己命运，又有什么不对？”

　　“盟主觉得对，便是对吧。这里真的已经没有我的云容了，没有了。”转身，如当日白致铭一般决绝，清冷的身姿一步步远离我，一步步消失不见，

　　远处的角落，安然偎在陈多怀里，眼泪吧嗒吧嗒的滑落：“陈大哥，为什么会这样，云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