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女孩（22）

22

丽香和艳霞在由野镇方庄村邻村车站下了车，艳霞身上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包，丽香手里也提着一个包，这些包里，有艳霞、丽香的东西，也有艳宏、艳霞给父母买的东西，还有丽香给艳霞父母买的东西。

“艳霞，你别向大伯、大妈透露我跟艳宏哥的关系。”

艳霞笑着问：“为什么？”

丽香笑着说：“这样，我在大伯、大妈面前才好随便一些呀。暴露了关系，我多难为情呀。艳霞，因为我跟艳宏哥的关系，现在，你在我们家不是也很拘谨吗？我妈、我奶奶留你多住几天，你也不住了，以前，你在我们家多放得开呀。”

艳霞点点头，说：“也是，行，丽香，那我就不向爸爸妈妈介绍你是他们的准儿媳妇，还跟以前一样，是我的好同学兼好朋友。”

已近立春，上午的太阳暖暖和和的，路边麦苗上的白霜已经融化，放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一片。她们一边走一边说话，不多会，就到了艳霞家。

艳霞在丽香家动身前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安积业两口早已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听到院外狗叫，他们连忙笑嗬嗬迎出来，艳霞妈把丽香和艳霞手里的包接过去，并朝旁边让让，叫艳霞把丽香带到堂屋里坐。

到堂屋里，艳霞妈放下包，又拿起杯子。

艳霞把妈妈手里的杯子接过去，给丽香冲了一杯豆奶粉，丽香却又拿过来一个杯子，笑嘻嘻地把豆奶倒一半给艳霞。

丽香对艳霞父母说：“大伯、大妈，你们就把我像艳霞一样看吧，不用客气的。”

艳霞妈笑看着丽香说：“对，丽香，不客气好，你就像艳霞在家时一样，饿了就向我要吃的，渴了就自己倒水喝。”她又问女儿：“艳霞，你哥打电话回来说，过年他不回来了。”

艳霞喝了一口豆奶，笑着说：“哥过了年要进行技术等级升级考试，他在忙着看书呢，春节前这段时间，他们公司的活也多，过了年如果有空，哥也许会回家来看看的。”

安积业从厨房拿来几个苹果，削一个给丽香，又削一个给艳霞，然后，他和艳霞妈就去厨房忙去了。

丽香和艳霞则手里拿着苹果吃着进了艳霞的卧房。卧房靠窗放着写字桌，桌边放一把藤椅，贴山墙放着一个小小的书橱，书橱旁边是一个衣橱，里面床上，叠放着方方正正的被子，被子上搁着花枕头。

“丽香，你坐椅子上，我坐床上。”

丽香抢先坐在了床上，笑着说：“艳霞，为什么非得你坐床上？我叫你别把我当客人的。”

艳霞开玩笑地说：“也是，要不了多久，丽香，你嫁进这个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丽香也开玩笑地说：“艳霞，我就是嫁进这个家，我们也不是一家人呀。你这丫头，除非你招个女婿在娘家过。”

艳霞出去把背着的包拿进房里，拉开拉链，掏出几本书。

丽香过来看看书名，说：“艳霞，你还藏着几本好书没舍得寄给我呀。”

艳霞笑着说：“这是临来家之前买的，我也还没看呢。”

“那春节前这几天，我们就用来对付这几本书吧。”

她们说着、笑着，不觉天就晌了。艳霞妈来叫她们去吃饭。

艳霞和丽香来厨房帮妈妈端菜，有红烧鲤鱼、青椒炒虾、油煎蟹，还有鳝鱼汤等。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丽香高兴地说：“这都是水里的好东西啊。”

艳霞笑着说：“我们家在洪泽湖边嘛。”

安积业拿出一瓶白酒、一瓶葡萄酒、一瓶啤酒，说：“艳霞、丽香，你们爱喝什么就喝什么。”

艳霞一手拿葡萄酒一手拿啤酒，笑着问丽香：“怎么样？丽香，这么好的菜，喝一点吧。”

丽香笑着说：“那就喝一点葡萄酒吧。”

艳霞给爸爸倒上一杯白酒；丽香给艳霞妈倒上一杯葡萄酒，又给艳霞倒上一杯葡萄酒，当她又要给自己倒时，艳霞笑着把酒瓶要过去，给丽香倒了一杯葡萄酒。

艳霞妈端起杯子，说：“来，丽香，喝，艳霞，你也喝。”

吃完午饭，又喝点水，艳霞对丽香说：“丽香，你要是累了，就去我的床上休息休息，我去一趟银凤家。”

丽香笑着说：“我累什么呀。艳霞，我来就是和你一块玩的，我也去吧。”

艳霞来厨房跟妈妈说一声，就和丽香从家里出来，从庄西向东走。

丽香打量一下艳霞，笑着说：“艳霞，你两手空空的，我看不出银凤托你带了什么回来。”

艳霞拍拍裤兜，笑着说：“在这里呢。”

“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的，不会是信吧？我听说，银凤没念过书呀。”

“信倒不是信，不过，丽香，你也不能认为银凤没念过书就不会写信，这3个月，银凤跟老板阿姨的儿子大宝学会了不少字，也许，过不了多久，你还真能看到银凤写的信呢。”

“是么？一看就知道银凤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可惜了她，如果给她以同样的机会，我敢说，银凤会比我们俩考的大学好，艳霞，你信不信？”

“也许会吧。”

丽香又回到原先的问话：“艳霞，银凤不是托你捎信回来，那是什么？”

“银凤做保姆挣了一点钱，托我捎给她哥银春。银春哥养鸡很需要钱的。”

艳霞和丽香到了银凤家。

方印米两口一见艳霞，都忙问：“艳霞，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家银凤怎么没一块回来？”

艳霞给他们解释说：“叔、婶，我是在学校上班，学校放寒假，我就回来了，银凤是在制衣公司的赵老板家做保姆，她没有假期。”见银凤爸爸那不相信的样子，艳霞又说，“叔，秀荷不是也没回来吗？秀荷是在制衣公司做缝纫工，她的工作比银凤忙和累呢。”

银凤妈笑看着丽香，说：“这位姑娘是……”

艳霞介绍说：“她叫郭丽香，是我同学，放假了，跟我来玩的。”

银凤妈说：“艳霞，你和同学到堂屋坐吧。”

艳霞说：“婶，我们不去屋里了。银春哥在屋后鸡舍吧，我们去他那儿看看。”

银凤妈就陪着艳霞和丽香来到屋后银春的鸡舍。

银春正躺在鸡舍旁的小屋里看书，小屋门朝西，午后暖暖的阳光斜照进小屋。

也许，没有想到会有人来，银春右手拿着书，把没有手掌的左秃腕放在额头上。听见脚步声，银春还以为跟通常一样，是妈妈来帮他做点什么的，就随口说：“妈，这会没什么事，你回家歇着吧。”

妈妈说：“银春，是艳霞和同学丽香来了。”

银春赶紧把秃腕缩回袖子里，丢下书，翻身下了床。

丽香和艳霞已经看见了银春那紫红的秃手腕。艳霞说：“银春哥看书呀。”

银春有点尴尬地看看自己的左袖口，说：“艳霞，你放寒假了。”他又对丽香笑笑。

艳霞介绍说：“银春哥，这是我的同学丽香，也是老师。”

银春“嘿嘿”笑着，他看看自己的小屋，说：“我这儿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妈，你带艳霞和同学去家里坐吧。”

艳霞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不用，我们看看银春哥鸡舍里的鸡。”

银春妈说：“哪有几只鸡呀。”

银春指着小屋旁边的两间鸡舍，说：“就200来只鸡，都在这儿了。”又指指另外的鸡舍，“那些都是空的。”

艳霞从裤兜掏出一个纸包，递给银春，说：“银春哥，这是银凤托我带给你的1500块钱，银凤说让你过了年多买点鸡雏养养。”

丽香说：“1500块钱，要买鸡雏，还要买饲料、买药、买食具等等，也顶不了多少事呀。”

银春妈说：“我们银春手不好，贷款人家又不给贷，借吧也不好开口问人家借，就只好少养一点，慢慢发展吧。”

艳霞问：“银春哥的手到底是怎么伤的？我只听说是被火烧的，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呀？”

银春妈愁苦着脸说：“那还是去年秋天，银春去……”

“妈！”银春不想让妈妈再提往事，就这么叫一声。

银春妈对艳霞、丽香笑一下，说：“银春，你又不是自己玩火烧的，你是在火里救人被烧伤的，有什么不能给人讲的？”

丽香一听，连忙问：“银春哥是在哪儿救人被火烧伤手的？”

银春妈说：“是在……”

银春打断妈妈的话：“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艳霞说：“银春哥，你既然是救人被烧伤的，那你就让婶子说说吧。”她又以玩笑的语气说，“银春哥，我和丽香还真想听听你的英雄事迹呢。”

银春妈说：“去年9月，银春的2000多只鸡有几十只生了瘟，那天，银春骑车去县兽医站买药，走到半路上，遇上路边一家失火，银春就停下看了看，当时有几十个人围着看。屋里有个老太太，可因为火大，没人敢进去救，只能听着老太太喊救命干着急。我们银春把自行车靠在树上，一头就冲进了火里，屋里烟浓，他只能听见老太太的叫声，看不见老太太，银春摸索着找，一把抓在一个烧红的铁罐上，烫坏了左手。银春把老太太救出后，因为惦记着家里的鸡，骑上车子就向县兽医站赶去。2000多只鸡呢，瘟病又不是一般的病，来得急，死得也快，耽误不得时间的。银春在县兽医站买好药，由于手疼得厉害，他就去一个小诊所简单包扎一下，回到家，又忙着给鸡打针、喂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银春也没把自己烧伤的手当回事，更没跟我和他爸他妹讲，等到手发炎、溃烂了，我们才知道，到医院治疗一个多月，花干家里所有的钱，连银春的2000多只鸡也卖钱花了，也没保住手……”说着说着，银春妈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丽香说：“银春哥，你在火中救出的那个老太太的家在许河乡郭庄村吧。”

“是的。”银春不明白丽香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就又说，“丽香，你也知道那老太太的事？当时，我看那老太太一条裤管烧了两个洞，大概伤着腿了，也不知那老太太现在怎么样了？”

艳霞说：“丽香老家在许河乡郭庄村，对那位老人情况应该了解一些吧。”

丽香激动地说：“艳霞，我何止是了解呀？银春哥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啊，去年9月，银春哥从火里救出的老太太是我奶奶。我奶奶的腿是烧伤了，现在走路还不大利索呢。”

艳霞也很感动，说：“真让人想不到。”

丽香说：“当时，我爸接到消息赶回郭庄村把奶奶送到医院后，就四处打听救我奶奶的小伙子下落,可总也打听不到，后来，我爸还在县电视台播了《寻人启事》，也没找到。这一年多，我奶奶常念叨着说救她的小伙子是‘好人、好人呐！’。”

银春说：“县电视台的《寻人启事》我看到过，可我想，救人是我当时应该做的，不需要人家报恩，所以，我就没和你们家联系。”

丽香看看银春空空的左袖口，说：“可你伤了一口手，这一年多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啊，还有经济上的损失。”

银春妈说：“那些花费就不必说了，更要命的是银春谈了两年的对象，见他丢了一只手，也跟他吹了，要不，他爸怎么会想到让银凤给银春换媳妇呢？唉——”银春妈长长地叹口气，“要不是银春遇上那档事，银凤也不会从家里跑出去。我们银凤不识字呀，睁眼瞎在外面是要受人欺负的。”

艳霞安慰银春妈说：“婶，你不用为银凤担心，赵老板一家对银凤都好着呢，而且，银凤还在跟赵老板的儿子大宝学认字、学写字呢。”艳霞笑笑，接着说，“婶，等过了年，我回茶山市见到银凤，叫银凤给家里写封信，让银春哥念给你和叔叔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