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寒梅（11）

　　第十一章

　　回到遗世堂，天已经黑了。我心里不痛快直接回了房，凌宇澈却在安置了安然之后，敲开了我的房门。房间很大，中间是会客厅，左侧卧室右侧书房，此刻我正在书房里。我清楚他十有八九是来请罪，挣扎在底层的人总是对上位者的怒意分外敏感，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生气了。果然，他进来后直接跪在桌案前，并没有出声，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定定地望着他，终究没忍心让他跪太久：“如果你自己看自己是个奴才，你才真正是个奴才，那样就谁也帮不了你了。现在，你可以选择站起来回话，或者继续跪着。”

　　他听了我的话，迟疑了一会，才犹豫着将膝盖抬起一点，见我没生气，又抬起一点，一个简单的动作生生被他给分解开，好在，终究还是站起来了。整个过程中，我都没有催他，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想让他从十八年禁锢的思想中走出来，需要时间，他有勇气起身，已经是难得。

　　走到他身边，逼他与我对视，他躲闪着目光，就在准备低下头时，我开口道：“我今天的确生气了。”见他稍退一步又想跪下，紧着补上一句：“因为你自称下奴。”

　　他想要跪下的身形在听到这句话时，生生止住了。我理解他的疑惑，他的惶恐，他的不知所措，可这个过程他必须自己去适应，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细心解释，然后，耐心的等待。

　　“凌宇澈，自从你来到遗世堂，我叫的从来都是你的名字，因为，对我来说，我们是平等的，我没把你当成奴才看过。我知道你现在很迷茫，没有关系，你可以常来书房看看书，你也是会些外伤治疗的，医馆忙的时候，你就帮帮陈多，多与人接触。我希望有一天，你是以我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我尽量放软语气，放缓速度地说着，能理解和接受几分就看他的了。

　　第二日一早，推开房门就看到凌宇澈满眼血丝眉头打结，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看来是一宿没睡。我是不是强求了，还是太过心急，竟把他逼成这样吗？

　　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起身回头，张了张嘴，却最终也没说什么。我有些看不明白了，这算什么反应？

　　“怎么没休息，你是有话和我说？”我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他偷偷看了一眼我的脸色，又接着说：“还有，我只是要看书和问诊吗？”

　　原来是在这儿纠结呢，白让我担心了。不过，能问出这些问题，让我欣慰的同时，也赞叹他的洞察力。昨天我和白致铭说的话，虽然隐晦，他应该还是听出了不少东西，这是在问我要不要用他。

　　“我怎么叫你，你就怎么叫我，名字不就这点用处。至于其他的事，如果有需要，我会让你帮忙的。并非不信你，只是现在，一动不如一静。”我从没想过把他隔离在这些事情以外，毕竟这些事还在我的掌控之中，而他也需要经些事才能真正的成长。

　　“云容？”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没在那些事情上多做纠结，试探着叫了我的名字。带着些许生疏，却是难得的让我觉得，自己的名字竟这般好听。

　　“以后都这样叫我。你去睡一会吧，我出去吃点东西，也别叫安然了，我回来时给你们带早饭。”安然这孩子怕是昨天太兴奋，这会还没起床，凌宇澈只顾着发呆，自然也没想到叫她，早饭又得出去吃了。

　　刚走到外间，陈多已经买好了包子和粥，每次都这么周到，让我简直不敢想象他是逍遥谷杀手堂出身，这不分明就是个小丫鬟嘛！用过早饭，和陈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一向有问必答，不问不说，今天也还是这样，只除了多说一句我不能让自己有软肋，“软肋”自然是指后院睡着的那两个。

　　这一点我还是放心的，依现在来看，他们不会被谁用来牵制我，等到有人觉得我需要牵制时，他们已经是我的帮手，而不是累赘。我所不放心的是，最近对白家的亲近会不会太过了，尤其昨日的游湖，如果陆家认为我已经投了白家，那我这几天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甚至是适得其反。他陆家得不到的，势必不会便宜了别人，两天，最多两天，就算他不来我也得过去，总不能坐等他灭了我吧，好在还有陆夫人的病，我总是有借口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