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女孩（12）

12

艳霞走后，秀荷就脱下外衣躺进被窝里，却睡不着。

另一边，大胖和小胖在一边化妆，一边小声谈着去会男朋友的事。

大胖嘻笑着问小胖：“你们怎么样了？到那个程度了吗？”

小胖笑着说：“什么程度呀？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就是这样嘛。”大胖过来，照小胖的嘴上亲了一下。

“你这坏丫头。”小胖装作害羞地轻轻打一下大胖，接着说，“你们怎么样了？有比这更厉害的么？”

大胖满不在乎地说：“有又怎么样？要是都像你这样，处处小心、处处提防，那还不如不谈恋爱，那太累人了。”

小胖提醒说：“我们是女孩，如果最后分手了，受伤害的是我们。”

“还没真正恋爱呢，就想着分手受伤害了，那这辈子你别结婚了。”

大胖和小胖嘻笑着打打闹闹一人提着一个小包出去了。

秀荷翻个身，又闭着眼躺一会，仍睡不着，她就掀了被，下了床，穿好衣服，走出宿舍，来到生活楼下。

燕姐端着盆衣服走过来，笑着说：“秀荷，怎么这么懒懒的？难得一个休息日，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丫头，不是出去会男朋友，就是出去找老乡了，你怎么不出去？谈个男朋友就好了，每天干活时就有个想头了。那时，你就会想啊，日子快点过吧，到休息日，我好去见心上人呐，这样，你就不会觉得累了，不但不觉得累，到休息日，还会精心精意打扮自己，让自己更漂亮一点，让男朋友更爱自己一点。”

秀荷就开玩笑地说：“燕姐，那你怎么不谈一个？休息日也好去会他呀。”

燕姐“哈哈”笑着说：“我呀，老喽。”她用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一下，接着说，“我家里那俩丫头，大的都这么高了，我还找男朋友呢？逢年过节回家，跟我那蔫巴男人亲热亲热，就算是我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了。”

“燕姐，你生了俩丫头，就不想再生个儿子吗？”

“有俩丫头也该知足了，再说，我家那俩丫头，学习好着呢，我跟我那蔫巴男人早商量好了，要好好培养她们呢。”

听燕姐这么说，秀荷的鼻子禁不住有点酸，她说：“我妈生了我和我的两个双胞胎妹妹，可我爸仍不知足，非得要我妈再给我生个弟弟不可，今年春节后，他就带着我妈出去给我生弟弟去了，我至今还不知道他们的消息呢。”

燕姐感叹道：“人跟人呐，想法不一样啊。秀荷，你都这么大了，要是有了婆家，都能出嫁了，可你爸爸妈妈却还要给你生弟弟，真是。”

 秀荷走到富佳制衣公司门外，她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往西头的路上望望，心里说：我也去艳宏哥那儿吧。

秀荷就向桂花园小区走来，到了6号楼，她刚要往楼上走，看见银凤、艳霞、艳宏从楼上下来了，她就站住了。

艳霞看秀荷在楼下，就笑着说：“秀荷，我们正要去制衣公司叫你，今天中午，银凤请客呢。”

秀荷就笑一下，问：“银凤姐，你有什么高兴事，需要请客应贺？”

银凤笑着说：“什么请客呢？不过就是一块吃顿饭。自从一个多月前离家出来，艳霞姐、艳宏哥给了我许多照顾，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秀荷笑着说：“这么说，我也得请艳宏哥、艳霞姐吃饭喽，我也给艳霞姐、艳宏哥添了许多麻烦嘛。”

艳宏笑着说：“麻烦什么嘛？你们来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以前，在这附近几个公司里，我们家乡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这一下子来了3个妹妹，每次见到你们，你们都对我灿烂地笑着，我感到亲切呀。”

他们就在桂花园小区附近找了个小饭店。

服务员把菜单递过来。银凤让艳霞点菜，艳霞就点了一个绿豆芽；银凤又让艳宏点，艳宏点了一个青椒肉丝；又让秀荷点，秀荷点了一个油煎豆腐；最后，银凤自己点了一个炒鱼片。又要了几杯啤酒、几杯饮料。他们就一边喝酒、喝饮料、吃菜一边说话。

艳宏说：“秀荷，出来打工，不像在家里那么轻闲自在吧。”

秀荷喝了一口啤酒，说：“一上缝纫机就是四五个小时，我真快受不了了。”

艳宏说：“秀荷，这是你对缝纫活还不怎么熟，等你做熟了，就不会觉得这么累了。有些地方的私营企业、外资企业，让工人一天做10个小时、10多个小时的多着呢，还有的个别企业，常常要加班到半夜呢，还不一定有加班费。”

艳霞说：“秀荷，你也甭太要强了，我们才来一个多月，正式上班还不到一个月，怎么能跟人家早进来的姐妹比呢？人家手熟，做得快，就多挣点钱，我们还不熟，做得慢，就少挣点钱。秀荷，你总说你不习惯、受不了，我看这是跟你拼命干有关，是呀，公司规定是计件工资、多劳多得，可你也不能不顾身体呀。”

几杯啤酒下肚，秀荷已有了些许醉意。她说：“艳霞姐，我不能跟你比，你是师专毕业，虽然暂时屈就在这制衣公司里，可一旦有了好的机会，你一定会跳出去的，我呢？就不同了，连高中也没念完，人家就是给我机会，我也跳不动呀。出来了，我才知道，多学点文化，是多么的重要，就如银凤姐吧，不识字，连做缝纫工人家都不要啊，我很怕我家里的那两个妹妹也会这样，也许，等我妈给我生了弟弟回到家，爸爸就会让我那两个妹妹退学的，他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孩子。所以，这些日子，我总想，也许，我多挣点钱，两个妹妹就会多一点上学的机会的。”

听着秀荷的话，银凤眼里涌满了泪，她扭脸擦擦眼，说：“秀荷，你就是想多挣点钱，那也得慢慢挣呀，家里那俩妹妹才上三年级，日子长着呢。”

秀荷又端起一杯啤酒，艳霞他们都劝她别喝了。秀荷笑着说：“艳霞姐，长这么大，我从没喝醉过酒，今天，你们就让我醉一回吧。”

秀荷真的喝醉了，摇摇晃晃，连路也走不稳了，她憨笑着唱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歌，然后，软软的就倒了下去，幸亏银凤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银凤急得要哭了，说：“这可怎么办呢？”

艳霞也很为难地说：“公司规定是不准私自在外过夜、不准在夜晚把男朋友带进公司、不准喝醉酒回到公司，违反了哪一条都是炒鱿鱼。”

艳宏说：“那就先让秀荷去我租住的小屋睡睡吧，看晚上能不能醒酒，到那时再说吧。”

银凤说：“可秀荷不能走呀。”

艳宏说：“我背她回去吧。”

艳宏就把秀荷背到了他租住的小屋。

背着个人一级一级爬到6楼，直累得艳宏呼呼地端粗气。

艳宏把秀荷放在他的床上，艳霞给秀荷脱了鞋，拉被盖在她的身上。

银凤看桌上有水壶和杯子，就给艳宏倒了杯水。然后，银凤说：“艳宏哥、艳霞姐，我要回去了，老板阿姨叫我下午早点回去的。”

艳宏连忙说：“银凤，那你就快回去吧，赵老板对我们不薄，我们也要对人家好。”

银凤点点头，说：“艳宏哥，我知道。”

银凤走后，艳霞对艳宏说：“哥，我要给丽香写信了。”

“你写吧，信纸和笔都在桌子上。”艳宏从床上拿本书，说：“我去阳台上看书去。”

是的，有好长时间没给丽香写信了，面对信纸，千言万语一下子全涌到了笔尖……写完了，艳霞翻回看看，竟有6页纸，再望望窗外，天色已晚。艳霞喊道：“哥。”

艳宏把书页折个角，合起来，走进屋，说：“艳霞，写完了。”他看艳霞叠起的信纸厚厚的，又说，“哇，写了这么多呀。”

艳霞笑着说：“丽香不是怪我没给她写信吗？这次，我就多写了几页纸，让她看个够。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就只有丽香愿意看我的信了。”

艳宏开玩笑地说：“那倒不一定。”

艳霞歪头看着哥哥，说：“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只有丽香愿意看你的信吗？”

艳霞认真地说：“是呀。”

艳宏也装作认真地说：“那其他的朋友呢。”他把“其他”两个字的音故意说得重些。

艳霞终于明白了哥哥的话外之意，脸颊就有点红红的，她说：“哥，你坏。”

“好了，不说了。”艳宏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给艳霞，还有胶水。艳霞把信装进信封，然后抹点胶水封了口，并用娟秀的字体写上“丽香同学亲启”几个字。

要回公司了，艳霞过来推推秀荷，喊道：“秀荷，秀荷，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秀荷却不醒，仍那么沉沉地睡着。

艳霞看着艳宏，说：“哥，这可怎么办呢？我和秀荷总不能都在这儿不回公司吧？那样，我和秀荷都会被炒鱿鱼的。”

“那你走了，秀荷在这儿又怎么办呢？我一个男人，总不能一夜守着她吧？”

艳霞笑着说：“哥，你一个男人怎么就不能守着秀荷了？你就当秀荷是我嘛。不管怎样，我都得回公司，我回去跟同宿舍的那几个女孩子说说，看能不能把秀荷没回去睡觉的事瞒一瞒啊。如果连我也不回去，那事情不就更糟了吗？”

艳宏无奈地说：“也只好这样了，等秀荷醒了，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就把她送回去。”

可秀荷一直睡到天快亮时才醒。艳宏就一直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看书，困了，就打一会盹。

秀荷揉揉眼，问：“艳宏哥，我这是在哪儿呀？”

见秀荷醒了，艳宏放下书，站起来说：“是在我租住的小屋里，秀荷，你睡了昨天一下午外加这一夜。你看看桌上的钟，天都快亮了。”

秀荷连忙掀了被，从床上下来，说：“这下糟了，我把工作丢了。”然后，就坐在床上哭起来。

艳宏安慰她说：“秀荷，你先别哭，昨晚，艳霞说回去请同宿舍的女孩替你瞒着的。话说回来，就是没瞒住，被炒了鱿鱼，也不能一味地哭呀，实在不行，再重新找工作嘛。”

听艳宏这么说，秀荷就不哭了，艳宏把毛巾递给她，让她擦擦眼。艳宏又给她倒杯水端到她手里，等秀荷喝了水，艳宏又出去接了盆水进来，说：“来，洗把脸清醒清醒。”

看着艳宏这么为她忙，秀荷的心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她说：“艳宏哥，我真羡慕艳霞姐有你这样一个好哥哥。”

艳宏笑着说：“是吗？我有这么好么？“

秀荷看着艳宏，认真地说：“当然，就这么好。”

这时，艳宏的手机响了。艳宏把手机掏出来看看，就放到耳边，说：“丽香，你好！”

“你好！艳宏哥。”丽香说：“现在，我还在被窝里呢，艳宏哥，我怕你临时变卦，就又打过来了。”

艳宏笑着说：“是么？丽香，你还睡着呀，我已经起来了。”

“这就是说，艳宏哥是准备动身了。”

“可以这么说吧，丽香，你等着吧。”

丽香终于放心地说：“好，艳宏哥，那我挂了。”

“行，你挂了吧。”

看艳宏把手机装进了裤兜里，秀荷若有所失地说：“艳宏哥要去见丽香姐吗？”

艳宏如实地说：“是的。”

秀荷直截了当地问：“艳宏哥是爱上丽香姐了吗？”

艳宏答非所问地回答：“丽香遇到一点困难，叫我去替她分担一点呢。”

他们洗了脸，艳宏又简单地收拾一下，然后拿起包挎在肩上，临出门时，他又叮嘱秀荷道：“秀荷，天亮后，你就赶紧回制衣公司去，如果真被炒了鱿鱼，也不要急，等我回来再想办法。”

秀荷点点头，深情地说：“艳宏哥，我听你的，你可要早点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