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娃娘

　　
　　说起苦娃，那是村子里的老人给起的小名。在寒风包裹着枯叶的夜晚出生的男娃，不识几个大字的父亲，顺口给起了个名字，叫王冰水。
　　乍听名字，以为孩子是一个苦命的娃。其实苦娃不是很苦，最起码还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的疼爱与呵护。感觉最苦的是他那苦命的娘。
　　苦娃的娘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花了家里所有积蓄，没有医治痊愈。四年以后，就这样疯疯癫癫地被嫁给了现在苦娃的爹，那年才二十四岁，苦娃的爹三十五岁。
　　按理说有这样病史的人，在法律上是不允许婚嫁的。那种年代，善良的邻里谁又能言语这件事情呢！必然小小的年龄经受的苦难超出同龄的孩子。
　　苦娃的娘从小就没有了父亲，姊妹三个排行老大。母亲紧靠三亩良田和两头下崽的母猪维持一家柴米油盐酱醋。那个时期，能让一家吃饱穿暖就是天大的事，偏偏苦娃的姥姥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
　　在艰苦的岁月里，含辛茹苦的母亲想一切能想的办法，为孩子积攒学费，供养孩子读书。然而苦娃的娘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从小学到高中每每的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就临近高考的那段时期，苦娃的娘做了一件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事情。
　　也许是从小没有父爱；也许是从小没有兄弟的关怀；也许是从内心深处多么渴望一丝来自异性的温暖。情窦初开的她被同班级的一位很帅的男孩喜欢上了。在生活上，情感上给予她很大的关怀与帮助。苦娃的娘，在学习上更加的努力，成绩更加的优秀。然，大她两岁的男孩在班级里只是平庸之辈。
　　也许，人生的坎坷都有个定数。
　　在一个暗淡如漆的夜晚，天空挂着零乱的星星。男孩低落的情绪附和着夜色，让所有栖息在大自然的生灵都有一种穹息的感觉。苦娃的娘深深的感觉到男孩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木然，那么的心酸。
　　一句是不是高考带来压力的问候，打破了沉默。
　　男孩思索片刻说出了心里话，“这次高考，你要发挥自己的能力，争取能走进理想的大学；至于我，上不了大学就算了，有的是力气，以后外出打工挣钱就是了；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各奔东西吧，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一瞬间，苦娃的娘哭泣着“不要这么说，你还是有希望的。”
　　“有啥希望，看看我现在的成绩，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不是我不想上大学，可时间允许吗？允许我从头再来么？”
　　苦娃的娘哭泣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安慰曾经给她带了温暖的男孩，给她带来快乐的男孩。
　　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苦娃的娘自问。
　　许久，一句撕心裂肺而且没有良知的语言打破了沉默。
　　“只要你愿意，在高考的那天，我们在试卷上互换对方的名字，我会在大学里等你。”
　　也许，人的感情可以丧失理智。
　　一句看似痴情的海誓山盟，半年以后，男孩如愿以偿地上了苦娃的娘考取的大学。
　　苦娃的娘没有再去复读，或许家庭条件不允许，或许她知道那个男孩完成学业以后，有了很体面的工作会抬着花轿上门来娶她，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两年后，男孩的书信变少了，苦娃的娘担心有啥意外。来到她日思夜想的男孩面前，然而男孩很吃惊，惊讶的是她连招呼也不打，就突如其然地来到学校。
　　对于她得的到来，男孩有种说不出的恐慌。三天的相处，他若现若离的表现和同学的目光，让苦娃的娘感觉会有天塌的事情发生。
　　也是那样的夜，也是那样的漆黑，男孩告诉她，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他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
　　苦娃的娘再也没有哭泣，没有取闹，接下来的日子帮助母亲做事，然后自己有了自己的语言，常人听不懂的语言。
　　可怜的母亲看着被病痛折磨的女儿，经媒人介绍把她嫁给了大她十一岁的庄稼汉，后来有了苦娃。
　　再后来，苦娃不到三岁，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苦娃的娘死在结满冰块的小河边。鲜血染红了冰面，比晚秋的枫叶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