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之夜

　　圣诞节的那个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晚饭过后便在大街上闲逛，我眺望着这个城市的夜景。随处可见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有一棵圣诞树，树上挂着各样的小礼物。每户人家屋里的灯光都是亮敞着的，虽然是个冬天，但是我仍然非常有兴致在大街上行走。

　　这时我突然在人群中注意到一个老人，他佝偻身子，脸上双颊显得红润饱满，眉毛微卷，留着山羊胡子。

　　这个老人显得非常奇怪，让我不自觉便注意到他。因为他每在街上遇见一个人便上去抓住他们的衣角，询问:“你看见我的小羊了吗?”

　　在平安夜里遇到这样一件稀奇的事，多少会令人感觉有些惊讶。

　　真是个奇怪的老人，我心里想着。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

　　“年轻人，你看见我的小羊了吗?”

　　他依旧重复着那句话问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

　　立时我显得相当的有礼貌。

　　“我在找我的小羊，你知道的，几天前它刚刚被突然袭击的狼给赶散了，所以我要寻找它。”

　　老人似乎耳背，没有听清我说的话，絮絮叨叨地说。

　　“您要找的羊多吗？”

　　在一旁的我不免有些好奇。

　　“不多，就一只。不过我有许多羊，有一大群，它们大部分还算是温顺可爱的，而且各个地方的都有，我的羊中的一部分算起来有一百只，现在走丢了一只，还剩有99只，我是一个好牧人，所以要把这只走丢的羊给重新带回家。”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清楚的在黑夜里看到他的那双眼睛里不住地闪着亮光。

　　“喔，那您得好好的找找了。”

　　我不置可否。

　　“也许您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看，老先生。这里是市区，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你要找的小羊，您的羊没准现在正在郊外吃草呢。”

　　我不由自主地建议道。

　　“不不，我要找的羊绝对不在那里，我自己的羊，我自己清楚。老人非常肯定地说道，这在我看来非常固执。”

　　“那你能说说那只走丢的羊长什么样子吗?”

　　“它长的跟你差不多。”

　　哦，多么含糊的一个回答。

　　“你是说，你在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小羊”，我说的对吗?”

　　我猜测说。

　　“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下我更加迷糊了，我的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老人的脑子肯定有问题，要不然就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为了证明我的脑子没有问题，我非常生气地大声地辩驳:“您一定说错了，从来没有羊长得像人的模样。”

　　“但我的小羊长得就和你差不多。”

　　听了这话，我顿时泄气了。

　　也许我不该跟陌生人说话，而且是在今天，现在我心里想着我该走了，这样想着，我的脑子里自然浮现出平日里那些美食来。

　　待会我应该去吃点什么。我想。

　　我准备迈开脚步离开，确切地说，我已经开始迈开我的步子来，可是很快我又回到了原地，因为我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用他的力量硬生生地把我拽了回去。

　　“好吧，你还有什么事？”

　　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

　　“你陪我一起去找羊。”老人说。

　　这是多么无理的一个要求啊，可是当我看到老人的眼神时，顿时我心软了。

　　“我可以帮您找找看，不过这要从哪里找起？”

　　我不免发出了疑问。

　　“你跟我来吧。”

　　老人说，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就这样我们渐渐地走离了人群，与众人越行越远，与我们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本来宽阔的道路也不知不觉地窄了许多，但是很奇怪的是天空上的那一轮明月却始终停留在我们身上，像一个骑士正守护他心爱的公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这个方向似乎向某个农庄走去。

　　我的心里陷入沉思。时间一点点过去，很慢，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我周围的一切慢了下来，这下我对自己周围的一切感受到从所未有的清楚。

　　我听到了田野洼畔青蛙的呱呱叫声，夜间的鸟儿在枝头鸣叫，老母鸡急着回屋的咯咯的叫声，鸭子一脚一啵的噗声，甚至我能听见蛐蛐在泥土里发出的清纯鸣叫。

　　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啊，我的心里没来由地感觉到欢快，这比我自己在大英博物馆里一个人静静地看书，在泰晤士河上划船还要有趣。

　　随着我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这方面上，我惊奇地发现我自己的眼睛也打开了，我居然能看到很远处的地方，我看见在远处有个孩子哭闹着和自己父母闹便扭，有一些人在自己的屋子前抽着旱烟和他们的邻居闲聊，有一个妇人要去她的井边打水，还有一头毛驴正卖力干嚎，在磨房边拉磨。瞧，多么好笑的毛驴，竟然在圣诞节的夜晚还要拉磨。

　　正当我沉醉其中时，老人却突然停下脚步来。

　　只见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远处有一个醉汉，他满脸绯色，身如烂泥般，正趴在在不远处的草垛旁祷告，祈求着神灵保守他能够从醉酒中清醒。

　　老人看了看，又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我要找的羊。”

　　他说。

　　老人走开了，继续朝前走去，我看了一眼那个醉汉，心里担心他在这里睡着第二天会感冒。

　　虽然我的心里这样想着，但奇怪的是我的鞋子似乎被施展了魔法一样，不由自主地带我跟随老人远去的身影。

　　后来老人又停下了脚步，这回我们来到一户人家前。

　　透过亮堂的窗子，我在不远处便能从屋子外看见里面，只见这家人的主人是一个富人，因为是圣诞节，家里堆满了各种圣诞节的礼物，但是显然这家的主人并不高兴，瞧，他正狠狠斥责他做错事的仆人，一个打碎了碟子的仆人早已跪在地上，哭泣着忍受主人的责罚。

　　过了许久，主人吹胡子瞪眼地赶走了仆人，随后安心地在屋子的床上跪着祷起告来，感谢他的神为他赢得那么多的财富。

　　老人看了半晌，摇头说道，“这也不是我要找的小羊。”

　　老人继续地走着，而我紧跟在他的身后，陆陆续续地见到许多人，但最终老人一直在摇着头，说着同样的话。

　　渐渐地我也明白过来，同时心里好奇老人想要找的人(羊)到底是怎么样子。

　　不过我们最终还是碰见让老人略为满意的人。那还是一个年轻人，最多二十八九左右，只见他在这个寒冬的夜晚，人人都不愿意出门的日子，正在马路中间向路边的人传着福音，每当遇见一个人他都恳切地向他们传属天国的福音，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人们讲述着关于耶稣的事迹，以及他带给人心中所造就的奇迹。

　　但是能停下脚步来肯听这个年轻人讲话的人并不多，因为谁也不会有耐心听一个古老的神话，人们更愿意去花时间去做自己爱做的事。但是年轻人似乎没有放弃，他继续的在街上徘徊，寻觅着合适的人。

　　“他是我的羊，不过他的时候还没有到。”

　　老人喃喃自语的看着远去的年轻人，又走开了。

　　最后，我们终于找到了老人要寻找的，在一家贫穷的人家面前，那里有着的只是空荡荡的破屋子，四壁透风的墙壁，以及屋里那盏摇曳似乎随时吹落的吊灯。

　　一个妇人正在床前照顾她病重即将离世的孩子，一个仅有五岁患了肺癌的孩童。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问。

　　“来找迷失方向的小羊。”他说。这时我似乎能听见在这屋子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妈妈，妈妈，你说，圣诞老人今年会来给我们送圣诞礼物吗?”

　　孩子不停咳嗽着，问着他的妈妈。

　　妇人说:“孩子，睡吧，估计今年圣诞老人来不了，他太忙了，忙的给其它富有的小朋友送礼物。明年，他会来我们贫穷人家的。”

　　妇人温柔地抚摸孩子的额头，格外地心疼。

　　孩子天真地说:“妈妈，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妈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突然梦见，爸爸回来了，他说要带我走，但我不肯，因为我一直惦记着妈妈。

　　但是今年圣诞老爷爷如果能来我们家，我想要圣诞老爷爷能送给我一些好吃的棉花糖，棉花糖真的好好吃，尽管我只在爸爸活着的时候吃过一次，这样，我要再梦见爸爸，我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吃。”

　　妇人不自觉掉了眼泪。

　　妇人:“来，和妈妈一起向神祷告，求圣诞老爷爷今年能够来我们家，也许你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不但会能够梦见你死去爱你的爸爸，还能吃到好吃的糖。”

　　孩子(高兴):“太好了，妈妈。”

　　两人一起在床头祷起告。

　　在一旁听了这对贫寒妇人的对话我忍不住怜悯。多可怜的孩子阿。

　　“不，他是我的小羊，我只不过来带他回家。”

　　老人的脸上突然首次浮现出慈祥的神色，像极了小孩口中所说的父亲。

　　老人的眼里突然出现了光，光渐渐地大了，笼罩整个屋子。

　　“不不，你不能带走他，你带走了他，那个妇人多可怜，那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早已明白过来的我大声地抗议道。

　　但是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天已经亮了。

　　在新的一天的清晨，孩子因为饥饿死去了，早上人们发现他死去的时候还带着幸福的微笑。

　　“再见，孩子。”

　　最后老人领着那死去孩子的魂在我面前向我告了别，在他们离开的那瞬间，那个老人他变了形象。

　　他，脸上明亮，衣衫洁白，不再是一个老人模样，反而长得有点像是一个身体坚实有力的年轻人。

　　一道光芒而过，他带着小孩升到天上去了。

　　直到现在，每当圣诞夜晚我看见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时，都会不自觉的想来那件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