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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向,何惧路长

发布于:2016-02-03 11:1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吊脚楼

  一夜朔风,窗外的梧桐树瑟瑟打抖,纷纷落下的残叶,宛如深秋肩胛上的最后一件罗衫,无可奈何地褪下了来。日历显示,这天是大寒时节,它像一扇硕大的门扉把深秋的薄阳关在了门外。寒冬来了,呼哧呼哧的,恰似一只龇牙咧嘴的黑熊。按惯例,我又该南行惠州躲避中原彻骨的寒冷了。

  座驾检修,处理违章记录,希望一路1200公里的行程,能像自己的甲子人生一样平顺。装车时,母亲说,不要想着那也要带,这也要带,够过日子就行了,东西太多、太沉,会误了途中的脚步。母亲的话在理,远足千里,当是轻装简便的好,超越能力的负荷,总是会消耗能量的,一旦心里觊觎太多,心思太重,就难得欢愉;不晓得舍弃,必然身有负扼,脚力就不轻便了。

  文人做文章,都想一气呵成,中途的停顿往往让文气阻滞,读起来不流畅。我开车也是如此,若不是太远的路程,一直都习惯一路到底。上午九点出发,对于一千多公里的长途,又想一天到达,我出发的时间确实有点晚,自己已是花甲之人,是否能马不停蹄地安全抵达呢?我都有些忐忑了。但转而一想,也未必,自己的耐力尚可,瞌睡少,也不急躁,一天的时间该是足够了。

  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里的巧,不是乖巧,而是技巧、机巧,技巧巧于手,巧于熟稔;机巧巧于心,巧于思悟。赶早固然是勤勉的,也能抢得先机,但有时候,人生的许多选择无所谓早晚,读书再晚,也算是一份高雅的活路;生意场上,来得再迟缓的商机,只要抓住,同样可能有白花花的真金白银收入囊中;人在满头白雪的时刻,如果有一场轰轰烈烈地爱情踏歌而来,那也是曼妙而温馨的......有人说光阴太窄,指缝太宽,做一切似乎都晚了、太晚了。这一个“晚”字,或许就是懒惰的托词和借口,抑或是一张抚慰平庸的创可贴。此番一想,我反倒觉得轻松自如起来,这时刻艳阳高照,心境顺和,出发该是正当其时了。其实,对于所有的行程,只要带着梦想和希望出发,都为时未晚。晚中的恒念、坚韧足可抵得过所有仓促的早。

  一路暖阳,路上的车并不多,我的车速一直在120码上。副驾上的母亲说,心急吃不得滚汤圆,赶路要记住一句话,不怕慢,就怕站,柴多米多冇得日子多,再小的脚都比路要长,只要不偷懒,总是能到的。也是,神闲气定下的不疾不徐和持之以恒,远比心气浮躁的冒进来得稳妥,只要不懈怠,走过就是历练,哪怕万程山水都敌不过实打实的一脚一步。

  车过随州,前面就是岳阳了,指示牌告诉我,前面不远处就是随州大洪山。大洪山是我心仪已久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一个梦想,我该不该去呢?纠结一番后还是拐了进去。虽然只在门口转了一溜,但来去还是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我说,不该去的,不然都到岳阳了。母亲吭了一声,很重的鼻音。她把头一摆:“路边的风景多得很,看都看不过来的。”

  我都有些佩服起老母亲了,很多时候,从她嘴里不经意冒出来的一句话,似乎都有一些人生意味。至此,我仅仅只走了300多公里的行程,前面还有岳阳楼、洞庭湖、韶山,还有韶关的丹霞山等自然风景和人文景观,这些都是不错的去处,我觉得都是不该放弃的。可是这样一个不卯地看下去,何时才能到惠州?自己未必真的就迷恋路旁的一物一景而忘掉了出发的目的?我自然懂得但凡过日子,贪欲是万恶之源,唯有舍弃不该有的所有,放下对周身利益的虎视眈眈,才能把日子过得平顺、实在,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在花花绿绿的世界里做到心如止水呢?有的人因为贪念而让人生充满变数,有的人凡心动过之后,依然视而不见、熟视无睹,掏空内心后,毅然决然地继续朝前走。我不是也曾经为“路边的风景”纠结过么?贪恋之心,动或者不动,全缘于自己。

  过湘潭后,天色暗了,细雨横斜,前方车轮卷起的雾障像一团一团的积雨云挡住了视线,我不敢变道,更不敢轻易超车,跟在一辆湖北籍的大货车后面不紧不慢地跑了80多公里。这是一路走来碰见的唯一一辆来自家乡的车,我觉得它就是我手牵手的朋友了,我想,倘使能脚跟脚地一路风雨兼程地跟它走下去,该是万分的惬意了。可是它在郴州上了匝道,面对它的绝尘而去,我有了些许的失落:“真不够意思啊,把我丢下了。”母亲问明缘由,不假思索地说:“稀罕了,它又不是你的兄弟姊妹,凭么事带着你跑?”一想,母亲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人断不可以像赌博押宝一样,把自己的命运押在别人的身上,或上司,或部下,或亲人,他们都不是你的上帝,自己的路得靠自己走,而天下也没有不散的筵席,所有的路都不会一通到底,中途都会有岔道的。再说,滴血盟誓的好朋友也可能中途分手,他们有的人还在往前走,有的人中途下路了,当你跟不上趟而要继续前行时,不能强求别人停下来等你,或者丢下自己的向往,该拐弯时不拐弯,陪你一同往前走,属于你自己的就是认准方向、鼓足勇气,自己走自己的路。

  前面是一个隧道,出了隧道,GPS说朝右前方走。路口的标牌指示却是“往北京方向”。停车,左顾右盼。母亲问,么回事?我说,“电子狗”要我们拐弯。母亲说,拐弯不是拐回去了?你自己做自己的主,一个大活人未必要听狗子的话?走路走到岔口的时候,脑壳要清白。

  我笑了,笑母亲的冷幽默,笑母亲的大实话中狗不如人灵光的朴素道理。笑过之后,我依然犹豫在科学和感觉之间,未必“狗子”也有犯困迷盹的时候?也许真的朝右拐才是抵达终点的正途?但是,从车流来看,往前的车多了许多,都是广东的车牌,而拐弯的大多是河南河北的车辆。感觉告诉我,往前走吧,没错的。

  其实,一直都在担心,别真的走错了。过了三个隧道,标牌说离韶关就98公里了,终于放下心来,也埋怨起GPS了。出发的前一天,我是专门给“狗子”升级了的,可是差点还是被它误导了。但转而一想,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是一条“狗”呢?所谓的升级,就像庙堂里的官人被红色条文教诲、训导,或是职场江湖的培训充电,可是经由谆谆教诲后,臣吏们数不尽假话、大话、空话、谎话,仍然像跑马灯一样,你方说罢我登场,而坑蒙拐骗也没有因为煞有介事的培训而寿终正寝。事实证明,所有的法律、道德、文化的介入,都不可能让一个人心灵的角角落落都从此光明起来,谁能保准人性的硬盘能升级到无所不能的高度而从此灿烂如花呢?阴暗总在背处,人性中的许多弱点、盲点是无法升级的。

  到韶关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原准备在高速路口的小旅馆住下来,旅馆没水,又没有安全的停车场,只好一路南行。母亲说,不如住下来,困一觉,明日清清爽爽地走。

  我说,怕偷儿偷了车子。母亲不再言语。

  次日凌晨三点多,终于在惠州住下了。一口气走了1385公里,途中并不觉得困顿,可一旦停下来,突然感觉累了,便合衣往床上一躺就有些迷迷糊糊了。我感觉母亲在给我脱鞋:“你这是何苦哦,要不是你的疑心重,怕偷儿下手,你都在韶关做了几回梦了。哪有恁多的偷儿呢?”

  母亲说得对,疑心害死人,不然我或许真的就在韶关梦里把酒当歌了。原来疑人者大抵都是心底还不完全明净的,疑云遮蔽的目光所看到的大多是龌蹉的人和事。我如此,他人又如何呢?

  母亲给我解腰带。我说,别管。你也睡。

  母亲说,下次不能这样的,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样走的稳当。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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