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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城(八)

发布于:2015-12-14 20:4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杨舒懋
  我九岁那年,最难忘的是跟着晴去姑姥姥家偷山楂那件事。
 
  我也不记得那时候是个什么季节,父亲给我买的小短裤只是还穿在身上。抬起头看到的天空,比现在的海要蓝,偶尔浮过两三朵棉花似的白云,仿佛就那样站在阳光下也是件格外美好的事。
 
  午时,晴到我家做作业,母亲巡视了两眼,就领着弟弟出了门。我在一道应用题上绞尽脑汁,得亏晴的帮助,我才比预期早太多完成任务。晴非要叨叨地出门玩,貌似我的心里也赞同着她的想法,换了鞋就踢踏着呼吸到了外面的新天地。
 
  我记得姑姥姥家那棵结满了肥硕大山楂的树,前两日母亲恰好带我来过。我不由自主地把那棵盛产着新鲜果实的山楂树描绘给晴看,晴也啧啧的对它充满了向往。于是,我们像游击队一样摸索着目标,谨言慎行地到了姑姥姥家的门前。
 
  黑色的木门上面斑驳着残缺而破旧的对联,门锁呆楞楞的横插住两扇木板。门楼子旁边极其低矮的灰墙,还有水泥沙砾粗糙的痕迹。我试着敲了敲门,笨重的大锁露出悲痛的声音。无人回应,看来是没人在家。每次母亲带我串门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试探的重复动作,然后会去后面的巷子里拐个弯,在有一扇大红门的地方挺住,偷窥几眼就进去,姑姥姥得了感应似的就会出来。
 
  我模仿着母亲的方法,跟着晴逆转到后面的巷子里,踮起脚一步一步地挪步到大红门前。我轻轻地推了下门,陡然发现门上悬了一把同样的大锁。天助我也!
 
  我回过头看了眼晴,心里仿佛一块巨石落地。
 
  晴从土堆旁边搬来几块大砖头,整齐地摞在矮墙下。抬起腿就能够到墙头。
 
  “嘭”的落地,和体操王子一样优美但实在狼狈的结束了空中旋转的动作。
 
  像个将军一样威武的站在眼前的就是那棵山楂树!蓝天白日的光让山楂树显得格外鲜亮,红彤彤的小灯笼挂满了绿野仙踪,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晴比我机智的是,她竟然在什么地方找出了一个袋子,这样小的一个袋子,随便摘一摘就能塞得满满。高的低的,这里的那里的,能看见的被挡起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山楂在这片绿意里快活。我猜,星星有多少颗,山楂果就有多少。
 
  晴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高兴得不亦乐乎,仿佛冬天打雪仗一样畅快,既能采摘到新鲜的果实,又能从中怡然自得,好不快哉!我把刚摘到的山楂果随意地往身上蹭了蹭,刮走了上面一点点的泥巴,就囫囵地吞进嘴里。让人清醒又释放了所有甘液的酸,从我的牙缝里钻出来,下一秒就要被这味道整得倒牙。就比如我从不敢轻易吃辣椒,吃了一口后被它辛辣的气味抓住灵魂,不自持地就一口一口地在眼泪和欲望中索取更多滋味。吃了第一口山楂的确是这个样子,我敢保证,晴也没有料到我们会解决掉这么多的山楂果。
 
  地上的果核自由地躺在任意一个地方,院子里被我和晴折腾得简直天翻地覆。晴有时跟我换换工作,让我在下面等着新鲜的山楂果掉进口袋,却玩性大发,随手就摘掉山楂像从地上团起雪球一样往彼此方向砸去。我也不记得是谁,竟把一簇山楂飞向了隔壁的院里,一墙之隔就听见隔壁的大妈哼哼着发着牢骚,我们才收敛了扔山楂大战。其实更害怕隔壁的大妈突然来访,戳破了姑姥姥家原本没人的事实。
 
  实在玩得太过痛快,我和晴歇在了压水井旁。原本勃发着巨大生命力的山楂树,此时像个受尽欺负的可怜鬼,树枝叉无奈的耷拉着脑袋,简直就像斗败的公鸡。我不禁可怜起这棵原本威武雄伟的山楂树来,地上七零八落的山楂果的遗体就像他战败沙场流的眼泪。那模样真惹人心疼。
 
  晴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要回家。我以为休整一会还要继续山楂的世纪大战,到头来有点空欢喜。作罢,我也整理了下衣服,叫着晴帮忙把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作战遗迹”清理干净,晴嚷嚷着就像只灵活的猴子翻出了姑姥姥家。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我跟这棵不会说话的山楂树。
 
  偌大的院子瞬间格外清冷,我穿着短裤的两腿暴露在空气里,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山楂树看光了般。
 
  我窸窸窣窣地摸到矮墙下面,搬了一个方凳,笨拙的踩了上去。
 
  后面的故事就像噩梦一样,只记得夜幕降临,母亲像只老鹰一样拎着我回到家,我则如一座孤钟坐在门外,任凭我怎么扯破嗓门呼喊,母亲依旧无动于衷。多年后想起这段困窘不堪的童年趣事,依旧是母亲津津乐道的谈资。
 
  固然那时的调皮在多年后的今天因为母亲寄来的一筐山楂果勾起无尽的回忆,像山楂的味道,明明甘甜,总有酸涩,这样才好。我已经快要不记得,这段与山楂树相关的记忆,可是时间不停站,我为何又记得如此清晰?
 
  回忆就像一串吊灯倾泻下来,光亮了我城门前那些不快的晦暗。
 
  
责任编辑:熊琼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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