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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夜路里的心事

发布于:2008-06-25 21:5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重阳

    磨磨蹭蹭,在夜幕降临前一刻搭上去往城市的车。她以为,今晚,没有人没有车会注意到乡间路口一个拎包的人,黑夜张开大嘴,向她走来,她便和黑夜融为一体。她打了电话给家中等待的母亲,说,今晚可能等不到车了,天都黑了,明天早上再回去吧。她的母亲说,再等一会吧,晚上的车总是很难等。  

   

    她们总是这样。一周的工作日,五天,她们也要通好几次电话。那个被称为母亲的女人,永远都是这么挂念这个孩子,她总是那么矛盾,她总是希望这个由她抚养成人的女孩,有着人类所有的优秀品格。她希望这个孩子能飞得很高,同时又希望这个孩子永远都在她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她是她唯一的宝贝,那本该分成几份的母爱,只能堆积在她一人身上。 她对母亲说,那好吧,我再等等,当她挂掉电话,一辆车停在她的面前,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上车,一直向西去往城市。

   

    毕业的时候,那个女人说,回来,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工作。她犹豫了几天,乖乖的回家了。她失去了独自解决生计的能力,也许该说,她从来就没有具备过这个能力。她本来就是一个懒虫,当其他的学生去兼职做家教发传单的时候,她动过心,当咨询家里的时候,她听到:不去,什么事都不去干,没事就在宿舍看书睡觉,这么多年书都念得起,不需要你带晚挣钱。于是她更懒,懒得只剩下依赖。

   

    当一个人依赖父母的时候,那么她永远都是孩子。当一个女人依赖男人的时候,那一定是因为爱,这个男人有摧毁女人的能力。所谓爱人令我弱小,敌人使我强大,也许就是这样。当你在一个人的面前毫无保留,当你最纯净最童真的一面可以放心的展现,那些在众人面前所必需的果断,成熟 ,干练,圆滑,统统卸载的时候,是多么轻松幸福。

   

    我坐在车上,夜路不停的向前延伸,我看不见路标,只看到万千的虫子奋不顾身的撞上我们桔色车灯。速度让窗外的风变得呼啸,它们从窗口的缝隙挤进来,我的头发改变着方向,我的脸感到夏日夜晚的清凉,我的灵魂得到神圣的呼唤,我感到另一个我在风中旋转。在靠近城市的边缘,尘世渐渐明亮,路灯细长,在空中它们高贵的俯瞰终生。我理理在风中已经凌乱的头发,我害怕自己看到路灯下落魄的影子,拎着大包,步履匆忙,头发散乱,像是一个与城市无关的过客。

   

    即使在夜晚,这个城市依然灯火通明,黑夜感到沮丧,它无法继续跟着我,当我融入光明中,黑色绝望的把我吐了出来然后落荒而逃。当我踏上平整宽阔的地面时候,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在等我了。她在广场上看青少年的歌唱比赛,她一边啧啧赞叹,一边心有不甘,懊恼的说,闺女阿,你小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些洋气的东西啊。她把我的杂物包放在车篮,我不想骑车了,于是她便载我回家。

   

    我骑坐在她身后,我忽然感到我是一个大大的壳,她是软软的蜗牛,她驮着我。我又想起一种鸟。杜鹃把自己的蛋生在其他小鸟的窝里,把其他鸟蛋扔一个出去,然后那鸟便帮杜鹃孵出来,小杜鹃比其他的鸟要大得多,这只鸟还是把小杜鹃当作自己的孩子,每天捉虫子给杜鹃吃,几天后小杜鹃便比自己的养母还要大得多。这只鸟还是辛苦的捉虫子,甚至要站在小杜鹃的后背上才能把虫子送到它嘴里。

   

    风再次在我们身边迅速后退,路灯也在后退,这个夜晚,我们都没有作声,我很安静,没有大喊,也没有抬杠。我很安静的躲在她后面。我又想起我小时候,她也经常接送我上学,学校门口的人可真多啊,一个孩子就差不多有一个家长,我妈妈总是伸着头,在一群又一群的孩子里搜索着我。她载我的时候,路上的人也很多,都是接送孩子的家长,我们没有轻便灵活的自行车,她这个笨女人骑车的技术又特别差,我经常和她一起被摔,我总是很生气,心里暗暗决心不做这样的人。三年级我学会了骑自行车,从这开始我骑车的技术就异常高超。

   

    这个女人今天载着我,和我一起看城市的夜景。这是我工作以来最迟一次回家,我心里头有一种莫名的哀伤,每当在夜晚我漫步在路灯下,然后仰望天空的时候,我就感到难过。今天,我呆在她身后,她骑车的动作依然可笑,可是我渐渐感觉到我的时间正在倒退,退到很多年前学校门口那条拥挤的路上,我们一直向西,西方有极乐,我们的家在城市的最西。

   

    遇到那个卖锅魁饼的摊子前,我轻轻的说,我要吃肉饼。她立刻停下,什么没说,买了一块,递给我。我把饼送到她嘴边,她不吃,只说,你爱吃,你吃,妈妈不吃,不要被辣着。我大口大口的咬着饼,嘴里喷香。我仿佛感到她的时间也在倒退,退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她是个年轻的少妇,她的脸庞饱满,没有现在岁月留下的层层叠叠,即使辛苦还透露出无限风韵,她最高兴的事是去离家三里的一所学校里接孩子,那是她的希望。

   

    我喜欢她轻轻说着,过来,我们回家。我喜欢她轻轻地问,买台电视给你好不好,我怕你在单位里寂寞。每当我听到这句话总是要笑,我大喊,不要,电脑上外国台都有,我不看电视的。这个女人口中最最有文学气息的词,便是寂寞这两个字了。我怕你寂寞。我怕你寂寞。当我第一次听她说这个词的时候,我吃惊的望着她,我很想笑出声音来。可我看到一张内疚的脸,一张严肃的脸,仿佛为父母没有更大得能力而感到难过。我还是笑,大声地笑,我的笑会让她放心。

 

    这个夜晚,我和她各自酝酿着一段心事,那醇香的气息弥漫在她们周围,渐渐赶走无谓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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