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油灯

    正在辅导学生自习，教室里突然一片黑暗---停电了。同学们经过一阵摸索，终于有人在黑暗中找到了半截蜡烛，点燃，火苗颤颤巍巍地燃烧起来。习习的夜风透过教室的窗户，吹得如豆的烛光跳跃在空气里，尘封的温馨记忆也开始在脑海里闪烁起来。

    儿时所见到的油灯并不精致，大多都是父亲亲自动手做的。找一个用完的牙膏袋子，剪开，用一支筷子裹在里面卷成细长的圆柱形，再在中间串上一束棉线或布条，插入墨水瓶或小药瓶盖上事先钻好的洞，接着灌进満満的煤油。稍后，燃起来的不仅仅是一盏油灯的光亮，还有萦绕在母亲身边看她一针一线地纳千层底时的温馨和幸福。

    故乡的夜，因为没有电灯的耀眼光芒，月亮和星星就显得格外明亮。每天吃过晚饭，总要和小伙伴们在村庄里疯上一阵子，直到父母唤我们回去睡觉的时候，大家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母亲把我安顿好后，便坐在床头，一边给我讲着故事，一边在昏黄的油灯下做鞋补衣。而此时，我最喜欢的就是侧睡在床头，静静在看着母亲。之所以喜欢，是因为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此时更幸福了。

    听着母亲一个又一个的古老故事，我走进了学校。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便少有机会享受这种幸福了。每个星期只有等到周末才能回家和父母相聚。而在学校的每个夜晚，记忆中也只有在昏黄的油灯下和同学们相处时的点滴细节了。

    一天晚上，我和同学们下了自习后，同桌便端着煤油灯叫上我准备回寝室睡觉了。说是寝室，其实就是一间空荡荡的教室而已。同学们从自家带来一块木板或是把几个编织袋子缝成一大块，铺在地上，再在上面放在被子，就成了床。半夜，我被一个恶梦惊吓得不行。慌乱之中，舞动的手便把放在枕头边的煤油灯打翻了。清醒过来的我来不及清理头上的煤油，赶紧摸黑把煤油灯扶了起来，惊惶失措地收拾着残局。

    翌日，同桌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煤油灯，问我。我故作镇静地说，不知道。可闻着从自己头上散发出的刺鼻的煤油味儿，还有同桌紧紧盯着我湿漉辘头发的眼神，我想象得出自己当时心虚的窘态。然而，同桌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说，明天我再灌一些吧！也就是这一笑，让我心存愧疚至今。

    记不清是哪年哪月的哪一天，电灯终于走进了我们小村的家家户户，也走进了教室。从此，朴素无华的油灯便悄然隐退于我的生活之外。如同村头那口历尽沧桑的老井，就那样被人们忽略着，遗忘着。

    也许只有在今天这样一个停电的夜晚，我才有闲暇怀想点油灯的那些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