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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虫子

发布于:2007-06-23 05:3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晓忆

                        洋辣子

    初识小虫,源于儿时记忆里一只花花绿绿的洋辣子,那时的视觉色彩非常单调,大人孩子的衣着多数不是蓝色就是灰色,除了一年四季里自然更替中的田野变换着不同的衣装吸引着我儿时的眼球,其它的色彩对我这个乡下的孩子实在是近乎奢忘了,所以一只有着艳红夹着宝蓝还有明黄和翠绿的身子,点缀着乌金的黑驮一身威武的刺毛,一截截波浪般的在一棵树上匍匐前进的洋辣子,从最初的发现到牢牢的定格在我的视觉里,我是由衷的发出了大大的惊叹!好漂亮的虫虫啊!
     女孩子的天性都是爱美,当我把自认为很美的洋辣子用两只指头捏着放进一只空的玻璃罐头瓶里,以一种不无自豪的赳赳之势到我的伙伴们跟前去谝宝时,却不想没有赢来羡慕的目光,反是把那些哥哥们吓得是四散而去,很奇怪的问我是怎么敢抓这么一个漂亮的洋辣子来吓唬人,我是百思不得这么漂亮的虫虫干嘛这么不招人待见?疑惑中自顾在哥哥们的惊叫中重又捉出瓶里的洋辣子把玩起来,只一会我的得意顷刻间就变成了尖声大叫和滂沱大雨!等哥哥们用树枝从我的手背挑出那只妖媚的洋辣子,晚了!我的手背已经高高的肿了一道道红印记,锥心刺骨,火辣暴痛!哭细胞被极大的刺激了,闻声而至的爸爸迅速的捣烂一棵马齿苋,用膏药一张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手背沾上撕下,毫不理会我已经哭哑了的嗓门。
     直到那火辣辣的余痛折磨我好长一个阶段,我才知道这个有着美丽外衣的洋辣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东西,尽管知道了它的毒辣是源于对将来更美的一种保护,我到底也不能原谅它对我的无情的,所以对漂漂亮亮的蝴蝶,只有远离胆寒的份,谈不上有多么的欣赏了!
     那一年,我才四岁多一点。

                        豆丹
        第一次跟着石姨来到豆苗地,纯粹是觉得好玩,虽然生活在乡下,但因着父母是卫生院的领导,却从未享受过农事的劳作,不知农事的艰辛,说得过去的生活,及其总有不打补丁的衣服穿,无形中我是乡下溶不进去的那种人。
     在生产队挣公分的邻居石姨要带着她的孩子钻进豆地锄草时,好奇的我嚷嚷着一路跟进了离卫生院很远的一处豆地,当石姨熟练的操持着锄头上下翻飞着砍去了苗垄间的杂草,虎子哥哥却拿一个柳编的提斗,穿行于豆丛间,翻过一个个叶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果然,虎子哥哥捉了一条手指粗的,足有4寸长的白胖且泛着淡淡的青色的虫子扔进了提斗,有过洋辣子的教训,我已经惧怕了一切的软体的虫子,不管是菜青虫,还是其它的虫,一概避而远之的,看到这么一只庞然的大虫,怎能不让我心惊肉跳啊!在一阵哄笑中,虎子哥哥告诉我:“阿忆别怕!这是豆丹!不辣人的,捉了家去弄熟吃,味道象豆腐的!”
     天啊!这是豆丹?还能吃?尽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我依然是战战兢兢,不敢多看一眼提斗里越来越多的那个白胖的肥虫,就这样在我的畏惧和惊叹中,采上田埂边一大把的野花,我随着收工的石姨一起回家了,虎子哥哥收获了近乎满提斗的豆丹喜滋滋的在前面跑着,害我在磕磕碰碰的田埂上摔了不止一个的跟头。
     晚间,虎子哥哥端过来一碗漂着葱花和红椒的豆丹羹过来了,我看过去,感觉是细细碎碎的豆腐一样,闻起来真的很香,不管怎么诱人,这碗豆丹羹却始终无人吃下一口,那个时代,我家每周还能吃上一顿七毛钱的猪肉,豆丹做食是怎么都没有想过的。我不知父亲是怎么处理那碗豆丹羹的,只知道第二天我家包了猪肉韭菜馅的饺子,并且把全卫生院总共八个孩子全部吆喝来美美的吃了一顿。
     五岁的时候,我认识了豆丹,白中透青而肥大,能做羹食用。不久前在报上看到,有个地方做足豆丹文章,一份豆丹羹能卖上百元。果若如此,当年我们的弃食岂不是暴殓天物了?

                           虱子
    
    这个家伙在我的记忆里是最羞于启齿而又不得不提的一只可恶的虫子!至今提起仍然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奇痒在身上各处游走着。
     虱子的入侵是从我读书时开始的,兴冲冲的背着书包走进梦寐以求的教室里,兴奋且自豪!土垒的墙壁,没有一个像样的窗户,采光通过的是两扇开着的门,四排坑凹不平的土台子就是我们的桌子,我还有个家里带去的凳子,其他的同学有的连凳子也带不起,找来一截树桩子,坐下来上课。进入冬季的时候,我有厚厚的卫生衣穿在里面,中间有层桃红的毛衣,加上奶奶用棉花絮的厚厚的棉袄棉裤,更主要的是我有好几双漂亮的尼龙袜子,还有一顶无檐小军帽,那是在县城的外公特地为他的外孙女买的,踏上一双千层底的紫红绒面的棉鞋,我的武装绝对的让我在那一帮只能有一身棉衣加一双木底的高木屐的同学眼红的很,仅仅几天我就感觉到了被孤立的痛苦。
     终于让我难以忍受,回家哭闹着拒绝这样的装备,吵着母亲要双走起路来“呱嗒!呱嗒!”作响的高木屐。很快我有了一双桑木底,棉绳帮,鞋口点缀了一圈芦花的公鸡毛,随着我得意的很响的“呱嗒!呱嗒!”的走路,鞋沿口的鸡毛便点头不止起来。
     就这样,当我有意识的缩小着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时,我终于被他们友好的接纳了,接纳的代价是,我的新鞋被全班的女孩挨个套了一下,就连头上那顶全校唯一的有颗红五星的无檐小军帽也被拿出来共同分享了。虱子可能就是钻了这个友好到亲密无间的空子,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的头发里了,先是觉得头皮有东西爬,接着是痒!想起课间在冬日的暖阳下,挤着墙根埋头互捉头虱的高年级的姐姐们,我不由万分害怕!终于就在放学的路上,突然的哇哇大哭着回到家里,让奶奶惊慌不已的抱着我,我是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腔告诉奶奶,我的头上有虱子了!当奶奶忙不迭的拔开我的头发,仔细看着我的发根,两只手指甲对起一掐,听得几声“啪啪”脆响,果然是虱子在我的头上开始了安营扎寨!
     接下来就是由我的头顶带来的虱子在极短的时间,扫荡了我们全家!先是奶奶,接着是妈妈和爸爸!哥哥从县城回家一次以后,不幸中招,继而蔓延到城里的外婆家!为了这只可恶的虱子,奶奶烧了大量的开水,把我们的衣服被褥通通烫过,用剪刀“咔喳”“咔喳”剪去我的长发,用篦子使劲的给我篦头发,用一种叫做“灭虱灵”的东西给我搁三差五的洗头!甚至在经常停电的夜晚点亮了罩子灯,不辞劳苦的把我们刚刚脱下的衣服拿在灯下徒手活捉!每捉一只都狠狠地叨咕一句:“叫你神气!捏死你个东西!”然后丢进灯罩里火化掉一个个芝麻大的虱子。尽管是全家总动员,用尽了一切能用的法子,还是让这只拥有强大生命里的虫子在我家泛滥了一个冬季又一个春季,全家人在那种挠心的痒里迎来了酷热的夏季,虱子忽然间就稀少了起来,零星的几只最后也不知所踪,大概是惧怕我家那种顽强的斗志吧,虱子从来年的冬季开始,不再光临!
     六岁的时候,我迎来了学校生活,也迎来了一只穷凶极恶的虱子,给我的记忆里抹上了不堪回首的与虫共舞的生活。
     可恶的虱子!

                               皮猴子

      这个虫子学名是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在童年的记忆里,它是我在惊蛰后的一种快乐的源泉,一支青嫩的麦苗,就能把这个白色的,仅有几个毫米长的身体,却长着占去体长几乎一半的一对黑褐色的钳子的小小的虫子从土洞里给钓出来,大钳子紧紧抱住了麦叶子,那个憨憨的样子活像一只正在爬杆的猴子!我想皮猴子的名称就是这样得来的吧。
     上学后的第一个春天,我学会了钓皮猴子,那阵子一到上学就早早启程,顺便从麦田扯几根嫩叶塞进书包,趁着上课铃还未响的当儿,趴在了宽敞的操场上,匍匐着寻找着皮猴子所能藏身的小洞,不过是一些筛眼般的小孔孔,很奇怪我的眼力当时咋能那么好?一群群一伙伙的孩子,撅腚伏面的看过每一寸地面,一旦找准了目标便撕下一丝极细的麦叶竖直的垂进小孔里,一边看着麦丝的动静,趴在地上很响的用双手拍打着地面,一边扯破嗓子喊叫着:“皮猴子!出来吧!爷娘让你抱草啦!”一旦看到麦丝有些晃动,立马拉出来,果然会看见一只极小的皮猴子死死的抱紧了麦丝,惊慌的挣扎着,在我们开心的笑声里被放进了洗净的墨水瓶里等待着它的下一个伙伴去与它做伴。
     每天放学回家,全身上下如同泥猴子一般,总是让奶奶大惑不解,一天下来,这个安静的孙女儿怎么变成了这般的邋遢!孙女儿伏地大喊“皮猴子!抱草喽!” 那是老人家怎么都想不到的!
     好在皮猴子只有那么几天的时间就突然间不见了,当时很是奇怪,怎么就没有了呢?现在想来,皮猴子无非是一只什么虫的幼年而已,大了自然换了一身装束见人了,不过是我们不识它而已了!也幸亏我们的不识,要不让一只只皮猴子勾去了魂,收不回读书的心思,岂不是因小失大了?
     感谢上天在我七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让我快乐的,至今想起仍然是津津乐道的小虫――皮猴子!
     

                         知了猴子

      知了是在夏天的正午拼命的扯着嗓子大吵大闹的家伙,扁扁的身子,我想没有不认识此位名虫的吧?
     我给大家讲的不是知了!是知了猴子!知了的少年时代!是知了在地下蛰伏了多年终要修成正虫之际的那个状态!
     酷热的暑假里,经过白天毒热的太阳的炙烤,在电风扇还未普及的我的童年,傍晚是一天的燥热里最让我们向往的时刻!不止是各户都拖出了饭桌聚在房前空地上边聊天边用晚餐,最迫不及待的就是宿舍区的八个孩子了,早早的扒完碗里的饭,便在虎子哥哥的带领下,拿上从药房要来的大口瓶子,带上手电筒出发了,目的地是河岸的柳树林。
     跟着那些哥哥们,揭开一个指头大的空穴,一只浅棕色的全身穿满了盔甲般的大拇指那么大的知了猴子就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对于知了猴子惊慌的反抗,我们向来是毫不留情,捉起投进大口瓶里,任它有天大的本领也是难以逃脱了,有过钓皮猴子的锻炼,对于知了猴子,我也能不再害怕起来,这实在是我的进步!往往在不大的一会功夫,我们就会收获了满满的一大瓶知了猴子,有时在外面玩的迟了,竟然能荣幸的看见知了猴子成虫的其中一个片断,至今在脑海里想起来,依然是鲜活而清晰的画面!一只知了猴子用它的肢体抱住了一支植物的茎,背部中分的地方豁然竖向的开裂了一条缝隙,知了的头带着半个身子,斜斜的插在了缝隙中,身体是白且嫩有一点点的黄色掺杂着,那透明的翅竟然是那种纯纯的绿色,精致的叠在了一起。等到它颤着身子完全的出来了,一只完整的知了猴子的壳就牢牢的钉在了枝茎上,成虫的知了已经改变了从前的模样,变化中的奇妙让我惊叹了许久!
     虎子哥哥不愧是我们的孩子头,捉回的知了猴子经他洗净后再用盐水浸过,放进油锅一炸,就会飘出诱人的香味了,可我依然无法摆脱对虫子的恐惧吧,尽管已经进步到敢碰敢拿知了猴子的地步,吃到肚里的勇气至今仍然是没有的。
     知了猴子,一只要在黑暗的地下生活了若干年才能成虫鸣喊的家伙,给童年的我留下一处美丽的回忆。
     八岁了,胆子也大了,捉知了猴子的队伍中,也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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