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病室

   5月初，我不小心撞上了一辆大卡车。送往医院做完手术后，被安排住在了第三病室。

与我同住第三病室的还有一位中年人与一位老人。

中年人住院的原因是被别人无缘无故地打了一顿，眼角骨折外加耳膜穿孔。说起来，也不算严重。

老人住院的原因也不复杂，讲起来就是迷迷糊糊地被一辆摩托车给撞了。那天中午他在儿子家喝了一点酒，稍微有点高，晕晕乎乎上了一汽油三轮车，刚开不远，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辆摩托车给撞上了。当即便昏迷不醒。

据前来服侍他的唯一的一个女儿讲，他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了15天，只到第16天才醒来。

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比划了一下倒酒的手势，嘴里嘟囔着说：“来，干了！”

老人是县农业系统的一名退休老干部，今年66岁。个子较高，为人和蔼，言语幽默。

 他的女儿大约是怕他留下脑震荡后遗症，时常会问他这样那样的一大堆问题。他往往不正面回答，转了一个弯回来，再反问一句：你说呢？

有一次，他女儿买了一大碗水饺给他吃。他未吃完，还剩下4个。女儿问他：“总共吃几个啊？”

“9个。”

“啊，9个？总共11个饺子，还剩下4个，你怎么吃了9个啊？不是7个吗？”

“什么7个啊？我先前不是吃了两个啊！你当是我小孩子啊？我还没傻。你看看你，成天只想我变成痴子、呆子，那样你才高兴啊？”

等到他出去上厕所时，他的女儿便会一边抿嘴笑一边说：“你看这老爷子烦人不？还说他不痴呢，整天和我反着来！我说向东，他偏要向西！”

很多亲戚来看他，都要夸他命运好、身体棒，躺着15天还能醒来，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昏迷15天还能醒来，对于一个66岁的老人来说，着实不易。我观察得出，老人神智十分清醒，说话与做事的方式与正常人一般无二。有些时候有些人感慨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殊不知幸运与不幸是平等的。他们披着五彩的外衣，让每一个路过的人去小心地观赏与触摸。

生命脆弱得有时候让人无法置信。第三病室隔壁的第四号病室，里面原来住着一位大约40余岁的女性伤患者。她在乡间马路上行走时，被一辆农用三轮车撞到。当时伤的不算严重，医生说脑袋里有些许淤血，只要及时治疗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很不幸的是，肇事者家庭状况很窘迫，无力支付医疗费。她的丈夫在外打工，回家后又未能及时交纳医疗费用，医院时常停药。入院后的第六天，病情终于恶化。躺在病床上抱着头翻来覆去，面部表情痛苦不堪。送至手术室不久，医生便宣布医治无效。

听到这个消息，我无端地落了泪，忍不住长长地哀叹一声。无法去理解这到底为什么，是谁的过错，也不需要去理解。有时候，灿烂的生命只是一瞬间的闪电，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同的境遇和方式，所以造就了相差太大的生与死。

夏银龙

           丁亥年春5月16日夜11时于江苏沭阳·慕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