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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树

发布于:2023-09-29 15:2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mshangyong
  见到一种未见过的树,我就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什么特点。这种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现在仍然这样。所以我小时后就把家乡的所有树木都认识了。什么柳树、214杨树、槐树、榆树、泡桐、桑树、构树、枫树、狗奶树,当然了,还有桃梨杏柿苹果树。那时没有手机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植物图鉴之类的图书可以参考。见到不认识的只能问别人,最好是年长的。
 
  去镇上上初中,很多同学需要寄宿。穷的住在学校,好些的住在学校边上的人家。我看过学校的宿舍,那只是把教室里的课桌换成双人床而已。几十个人住在里面,环境可想而知。我不想住学校宿舍,又没钱住外面人家,很是愁人。开学前几个礼拜我都是回家。晚上下了自习已经八点多,摸黑回家,早上再摸黑上学。晴天还行,如果下雨就麻烦了。四公里全是泥泞路,对于一个用双脚走的少年太艰难。
 
  我同桌说他家亲戚有房子,就在学校西边几百米。我可以和他一起去住,没有房租。我想这种不用付房租的好事哪里找?就欣然接受。房子在学校西南面,中间隔着一条还是石子路的省道,土墙瓦顶,坐北朝南。我们要穿过两户人家中间的巷子,然后右转绕到前面。东边应该是有个带大门的院墙,可是已经半塌,藏在几棵树下。这是一个很久没人住的老房子,比邻家两户瓦房矮小很多,却有六个房间连在一起。门前有片开阔地,因为很久没人住,长满了杂草。西面还有几间门朝东的偏房,是土墙草顶。刚进院的时候,让我立马联想到聊斋志异里面的那些荒宅。不过总体来说比我家的房子好多了。只是没有人气显得有些瘆人。
 
  六个房间有两个门,按照我们那边的习惯,应该是两户人家,两个兄弟。给我们留的是东边房的客厅,里面有一张大的木头床和一个大的桌子。其他家具都被同学他爸搬到两边的房间里,然后用一些木棍把两个房间的小门封起来。从缝隙里看,一张靠窗的桌子上,还有一副用黑布遮起来的老人遗像。开始住进去的时候让我有些害怕。
 
  从厅堂墙上挂的相片和一些奖状来看,我推断这家人的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一个出国留学,然后在美国定居了。还有一个在县政府里当公务员。反正他们不会再回到这个老屋了。
 
  说了这么多,好像和核桃树一点关系没有,然而并不是。在我住进来的时候,注意到断墙边上有棵不知名的树。那是我从未在别的地方见过的树。事实上,别的地方,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乡镇里的其他村庄,范围很小。
 
  树不是很高,被边上的杨树压在下面,叶子很浓郁,树皮泛白的,比杨树皮浅很多。我问过同学,他不认识。也问过邻居的大妈,她也不认识。竟然住在边上的人都不认识,那我问谁去?问老师?怎么描述呢?还是摘几片叶子给他看?我都不知道该问哪个老师。学校没有教人认识植物的学科,植物对我们来说无足轻重。我们学的是语数外,地理、历史、政治这种高大上的东西。这到底是一棵什么树?没人知道。
 
  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学期。我看到树上面竟然结了两个椭圆的青色的果实。竟然是棵果树。我又找了很多次,也就那么两个,比乒乓球还小。想着这种果实应该是在秋天成熟,所以就没打算摘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直到毕业忘了这回事。
 
  2000年,我已经是个上等兵,已不在战斗班排。被调到队部当文书。做一些写写画画的宣传工作,还有管理一个军械库。不用全日参加军事训练,但是每日还是要跟随连队到训练场去。今年上山的心境比去年好太多。也算个老兵了,自由度相对多点,过不再那么压抑。
 
  外训期间,为了改变当地老乡对军人的看法,我们组成一个帮扶小组。每个班排都要为当地百姓家做点好事。我们队部三个人和炮班一起,由司务长带队,帮一个老乡家耕地。说是耕地,我们没有犁,也没有机械,即使有机械,这山沟里也进不来。所以我们一人一把锹,厚着脸皮跟着那个中年大叔上山。为什么说是厚着脸皮呢?因为这个老乡根本不愿意让我们帮忙。司务长一路说好话,他一路拒绝,结果一直跟到他家地头。
 
  这地是在两座高山之间的凹处。在这种干旱地区,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充满生机绿意盎然的地方。这里有着很多高树,俨然成林,真是难得一见。之前看到的,或者所到之处,只有低矮的枣树,高不过人头。到处都是一些裸露的石头,连草都少见。草,这种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植物,在我们老家,它们简直是杀不死的植物。年年拔,年年有。在这里,它们竟然变得羞答答起来。
 
  这里也有茂盛的草,有半人高,走的那条小径,就蜿蜒在这些草里。我琢磨着,可能是两座山的坡面汇集了所有的雨水到达这里,才养育了这块绿洲。进入树林,已看不到两旁的山。阳光透过叶缝,在小径上留下斑驳的影子。那些浓绿的树,让我忽然觉得有种回到了老家的感觉。
 
  中间休息,我才注意起这些树。它们结了很多椭圆的果子。这不是我初中宿舍边上的那种树吗?哇,这里好多,除了少许柿子树,几乎全是它们。
 
  我想,这里的人知道它是什么树吧。司务长是河南人。我就去问他,他说这是核桃树。我愣住了,迷惑不解。觉得他是瞎说。边上几个河南籍的战友也帮腔,肯定司务长的话。核桃我是见过的,而且还吃过。你们骗我,也不能这么低级吧?竟然说这个青色的果实是核桃。他们觉得我是真的不认识。于是征得那个老乡的同意,让一个战友上去摘一个下来给我。很青,有点圆,满身的小白点,这和我见过的核桃完全不同。我仍然无法相信这就是个核桃。
 
  战友告诉我,我说的那个核桃,是在拨去这个绿皮后的样子,是这个果子的核。我想用牙咬下试试,他们大叫起来制止,说是皮里有毒。一个战友拿过去,放到地上,用一只脚踩着,捡了块扁石头敲打。他说这个里面有汁,不能碰,粘在手上就很难去除,要用河里的泥沙搓。敲了几下,露出一点核来。他让我看,真的是个核桃。我感觉心里有块石头被一脚踢开,心情无比畅快。
 
  看向这片核桃树,我想,老房子那边的那棵是否还安在?真的想回去看看。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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