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麻雀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

 

　　我们小时候也会这样捉麻雀。鲁迅说的是鸟雀，但是我们这里用稻谷粮食吸引来的只有麻雀。麻雀很多，路过打谷场上的草垛，会惊起一大群麻雀，乌压压一片，叽叽喳喳，有点吵闹。它们不会飞很远，只会从这个草垛飞到另外一个上面。它们喜欢在草垛里埋头寻找遗漏的小麦，掏了很深的洞，如果不是其他伙伴发出的警报，我感觉可以把它堵在里面。

 

　　农村的房子还大多数都是土墙草顶。土墙上有很多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我觉得大多数都是老鼠干的好事。麻雀在春天里会在这些墙洞里做窝产卵，也会在草屋檐里掏洞做窝。农民讨厌它们，把屋檐的草掏空到夏天就会漏雨。它们还偷吃庄稼，麦穗，稻谷都是它们的最爱。更让村民气愤的是刚落下去的稻谷种子也被偷吃。落谷的时候，你会见到田间插的各种随风摆动的布条旗子，那是用来吓唬麻雀的。偶尔还会放鞭炮，布条旗子根本挡不住它们，它们脸皮实在太厚了。怪不得以前它们是被列为四害之一的。

 

　　冬天里下大雪，我们也会支起竹匾捉麻雀。但是我们很少成功，这是考验一个人耐心的事，小孩子哪来的耐心？大多都是还没吸引到麻雀的到来就放弃。天太冷，没人愿意傻傻地盯着不动。即使有麻雀来了，但是它们都很机敏，总是一个去探路，其他留在屋檐上警觉，而且探路的也不会直接走到竹匾下面，只是边上伸着头啄食。我们会忍不住过早拉绳，受了惊吓，它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学校是一些大的砖头房子，这是我们那边最好的建筑。农家还都住草顶土坯房子，可见我们国家对教育的重视。

 

　　冬天里，如果早到学校，会发现教室里有一些麻雀。我们就快速关门，再迅速跑去把两面墙上的玻璃窗户关上，麻雀非常害怕地乱飞乱撞。我们很兴奋，在教室里跟着跑来跑去，大声吆喝，不让它们停下来。如果停在房梁上歇脚，我们就拿书本扔它。有的飞累掉下来，钻到桌凳间，我们尖叫着追赶，它像老鼠一样乱窜，很难抓到。

 

　　虽然我们的教室是最好的建筑，但是已经有些年头。麻雀在乱飞乱撞间会从一些洞里逃脱。有些窗户玻璃很早就被打破，一直空着。我在假期里见过有些学生，为了表现自己胆子够大，用砖头打破学校窗户的。那些破了的玻璃很久很久才能补上。我们守不住那些破窗，人太少了，真的想有个分身。一阵手忙脚乱地围追堵截，大多数都被逃脱，偶尔会有倒霉的撞到玻璃被我们抓住。我并不讨厌它们，也没有觉得它们是害虫。捉它们只是图了好玩，被捉到的最后又会被释放。

 

　　我那孩子王堂哥，经常会带一群小孩，扛着木头做的梯子，挨家挨户掏麻雀窝。大孩子上去掏，我们小的在下面扶梯子。遇到太小的土墙洞，他的手伸不进去就会让我上去。我每次都担心掏到蛇，那时我们房子里经常会有红黑花纹的家蛇出没，那该叫赤链蛇吧。我们得了很多鸟蛋，也有雏鸟。他会把大部份送给他的一个小表妹。听说那个女孩有气管炎，说是吃鸟蛋还是雏鸟能治好她。他真是个好表哥。

 

　　吃鸟蛋感觉还行，至于雏鸟嘛，我怎么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吃。听说是用油炸，还要放些糖。黄黄的鸟嘴，紧闭的眼睛，紫黑的眼皮，光秃秃的身子，半透明的肚皮下面还有一坨像蛋黄的东西。它们只知道张嘴讨要食物，根本不知道已经被捕，失去父母的保护，等着它们的是下油锅的命。看着很可怜的样子。我是认识他的那个表妹的，一个胖妞。想到她吃这些鸟，我脑子里就会出现一幅恐怖的画面。她简直就是一个妖怪。给我的雏鸟我会养着，但结果都是悲剧，养不活。

 

　　冬天的早上，阳光从墙上小窗口里射进来，照在房梁上，木纹映射着阳光，我躲在被窝里看那些木纹，觉得有些像人脸，有些像鱼，有的像鸟……这时麻雀在屋山头上喳喳地叫，喳喳之间隔着有点长，很冷，我觉得麻雀也很冷。那束方形的阳光从房梁上移到对面的墙上。麻雀的叫声好像又回到了春天那种。应该暖些了，起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