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芦子

　　每年九月份都要回老家一趟。乡邻见到了，总会跟我妈说她养了个不错的儿子。他们认为我回家是看望老娘，实际上我只是为了回来吃吃老家的棒芦子。老娘在我心里还比不上一个玉米棒子。是的，我一向是个不听话又不个孝顺的人。那些乡邻的儿子虽然不常回来，不见得就不孝顺。

 

　　傍晚的时候，母亲会跟我说她要做饭了。我知道她的意思。她也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新北庄后面那片自留地她还种着玉米。她让我在做饭之前去田里掰几个回来。

 

　　初秋的阳光仍然很强，也更具穿透力，经过一天的蒸晒，会让玉米田散发出浓郁的独特的香味。我非常喜欢这种味道。闭上眼睛，这种味道顺着鼻腔往上走，一直钻进脑子最深处。瞬间会把我带到我的少年时代。蹲下来，从玉米行间往里看，深邃的绿色通道。我和几个玩伴正在里面钻来钻去，寻找我们认为更甜的棒芦芥。我们称玉米杆为棒芦芥。这个芥字是个相似的发音。确切的应该是一个j加ai，现实里没有这样的拼音组合。玉米杆就是我们这里的甘蔗。我选那种细细修长的棒芦杆，上面没有长玉米，或者长了玉米却没有颗粒的。杆子表皮不能全部青色，发红的最好。这样的搞个四五根拿在手里，被村民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

 

　　没有刀子，相中哪根，抓住杆子上部，用里一拉，或者抓住稍部，用脚猛踢一下根部的最后一节，如果从根底干脆断掉，这样的棒芦芥会更甜。而那种折了又不分离的，不会好吃。这东西不像甘蔗只有一个味道，甜。每根都独特，不甜的我们称之为骚芥。谁发现自己的很甜，就会大声说出来，让其他小孩尝尝，看看他的判断对不对。每个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可惜味觉这个东西有点奇怪，你觉得好吃的东西并不适合其他人。他觉得很甜，我觉得有点骚。于是我们相互取笑彼此的口味。

 

　　从长须的那头扒开一点，露出玉米粒，然后用指甲掐一下，爆浆的太嫩了，掐不动太老了。如果掐下去又没有白浆流出的，这种烧起来最好吃。同样是抓住玉米上部，往下掰的时候再扭动一下，它就会发出吱嘎一声，从杆子上脱落。做饭的时候才剥掉棒芦的青皮。母亲把它插到火剪上，放到土灶的锅底烧。待到表面一片焦黑就熟了。用剥下来的青皮包着，在地上猛磕几下，去除表面的草灰。啃一口，淀粉的焦香夹带玉米的清甜，非常过瘾。焦化的表面会让颗粒变得更硬，冷下来，可以一粒一粒掰下来，在手里聚集四五颗，一把放到嘴里嚼更有劲，解馋。

 

　　我每年花上几百块钱就是为了这么吃上几个。同乡说这样不合算。他可以每年给我寄些过去，他也确实寄过。用水煮熟，或者是蒸熟，都太难吃，不管是用烤箱烤，还是去树林里用枯枝烧烤，都不行。口感比菜场买的差远了。他说我们这里种的是饲料棒子，主要是喂猪，当然不能和菜场卖的那种比了。

 

　　这就让我有些困惑了，这不是一样的东西吗，那为什么在老家吃的时候感觉更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