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时，玉兰花开

　　一

 

　　进入腊月，就琢磨今年如何过年，且回家的念想与日俱增，心情被反复折腾着。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石家庄疫情的爆发使得过年回家成了奢望。我积极相应政府号召，就地过年。母亲76岁，两鬓斑白，背也驼了！可不能回家过年，心里亏欠的很，就是难过以去这个坎。只得盼望疫情早点结束，还我们一片晴朗的天空，不仅能自由呼吸，还能够踏野赏花。

 

　　今年天气有些异常，过年期间温暖如春，一瞬间忍不住地滋生出渴望，忍不住要莺飞草长，一如万物复苏，在一个花开的日子回到家。可疫情严峻，谁能够理解：一颗在外流浪的心，多么希望尽快到自己的归宿……家才是必然的归宿。妻子来微信说，老家村北的一块田地别人都栽上杨树了，我们也栽上吧。

 

　　终于等到疫情缓解，3月2号（正月十九）下午坐上直达肥城的车，双眼前往，前方是通往回家的方向。心里自是一阵激动，这种激动的高兴劲超过了穷人有了钱好熬春的喜悦。来淄博工作已近十五年，有了熟悉的同事和好友，这里已然成了我的第二个故乡。

 

　　春天从来都不是一直阳光和煦，总是乍寒乍暖。前天飘下的积雪随处可见，下雪会让人有一种盼年的幻觉。可到了莱芜积雪很少了，春雪又偏爱淄博了，淄博离海近点，雨雪多。

 

　　路两旁，惹眼的是春柳，嫩黄嫩黄的，是告别严寒的信号，是希望的信号，是大踏步前进的信号，是的，决胜烟柳。到了博山，看见一些玉兰花苞枝头暗香浮动，心里一阵感动。心想家门口公园里的玉兰也要开了吧？车窗闪过一些开着的梅花，伴着几棵杏树，杏花的花苞呈枣红色，而盛开着的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天。

 

　　一路春风，一路心花怒放。还是正月，红红的灯笼还在挂着，随着春风摇曳。只是隔了一个年，由狂欢到日常的平凡，春意写在人们的脸上。

 

　　在车上，芳妹来微信说：晚上到我那儿吃饭去。我说，明天再说吧。本想吃完晚饭再去看母亲。因我的房子小，母亲过年由老家农村接来县城住在妹妹家。

 

　　五点多回到县城，一种温暖袭满全身。赶紧打的回家，路过家门口的范蠡公园，透过车窗，在公园的塔正南看塔，两边柳树相映衬，极美的一幅画。

 

　　第二天，春和日丽。老百姓的日子，平常、平凡、平静。早上不到八点半，我给芳妹发微信，说中午来家里聚聚。发出去，就出去买菜，准备买条大鱼，杀只鸡。可没走几步，八点半芳妹发微信说，母亲要回老家，不来了。我一听，忙语音问了问。母亲听说我们要回去栽树，就要回去忙活忙活。妻子说过，已安排好了。她已和近门的三奶奶的儿子库叔说好了，要他买树苗时一块买十几棵，给一块拉到地里。

 

　　我只得花了三十多元买了两条小点的鲤鱼，没再杀鸡。又走到卖菜的小店买了两样青菜。

 

　　快十点，芳妹发了语音说要中午去一块吃饭，我问明原因，母亲下午回老家。

 

　　收拾一下，就和大女儿晓艺一块去芳妹家。买了水果，两瓶饮料。看到母亲，什么话不说，心里的五味杂陈就烟消云散。那一刻，我也笑了，是在心里流着泪笑的。没能陪母亲过年，很是歉疚，倒是母亲一直理解我，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孩子们的欢笑声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大人们心里也乐开了花。吃完饭，大家看电视，嗑瓜子，陪着母亲唠家常，说说老家的事、物、人。对于老家的一切我都是特别关心的。

 

　　快到两点了，我对母亲说，要回去，就早点回去吧。

 

　　回去这么早干嘛？芳妹反问。

 

　　哎，回去烧点水，拾掇一下。

 

　　是啊！母亲急着说。

 

　　那就回去吧！大女儿也随着车送奶奶回家。

 

　　二

 

　　回到家，闲坐一会，心想出去看看玉兰花吧，玉兰花一定开了吧！于是就走到范蠡公园步行街。公园里散歩的游人很多，享受着暖暖阳光带来的安逸与惬意。走到公园塔南，找好位置，将我的满满的深情拍进几张照片里，又沿着花开的方向继续寻觅。

 

　　舅！一个声音在朝我叫，我收起手机，定睛一看，原来是外甥兆弟在叫我。原来是芳妹和我大女儿晓艺他们三人在公园游玩。

 

　　把咱娘送回家，我们来这儿玩！芳妹说。外甥兆弟在读大一，一米八的个子，帅小伙一个。大女儿大学毕业，青春可爱，在一家培训单位上班。好羡慕他们这美好的年华。

 

　　那个司机要了五十二块，以前才四十二。

 

　　你下载个打车软件能便宜点！

 

　　走，看看那边杏花开了吗？我们边走边拍照，难得春光明媚，要留下这美好的春光。湖东岸的杏树，花苞鼓鼓的，就要涨开了。

 

　　那边有一种白花，很香！

 

　　是连翘。

 

　　走到那儿，不是连翘。嗅嗅，还真香。在这缺花的时节，真难得。还真不知道名字。不知名的花儿无私地散发着浓浓的花香，感恩着大地和阳光。

 

　　走看看湖西南角的腊梅去！我提议。刚过腊月，腊梅应该还开着。远远地向湖北望去，一片白花花。不由得加快脚步。

 

　　是的，湖北岸边的几棵玉兰花已盛开，花瓣展向四方，白光耀眼，芳香随风飘下。最美的便是阳光下目光遇到花枝的刹那。枝头，缀满了诗。春风乍起魂飘荡，高枝朵朵情无限。你好，玉兰花！我默默注视着，眼光扫过每一朵花朵。穿花度柳云水间，花开花谢又一年。

 

　　在外打工十几年了，每每路过这几株盛开的玉兰，花香弥漫心怀，心里就充满由衷的幸福，心里的那份温馨就如树下的春草生长般，长满心中的每一处。这是开在心里的花。

 

　　转到西南角，腊梅花已败了，可惜！但闻起来，还带着一丝丝残香。于是我们就沿着湖南岸的水街去赏梅花。几个快乐的美丽女孩欢呼着要进入水街舞蹈班练习舞蹈。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大地春光处处，明媚依旧。春天是可爱的。当国外因新冠病毒束手无策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国内疫情得到控制，政通人和，安安全全，一派盎然。今年恰逢牛年，俗语说，牛马年，好种田。天时地利人和，真乃天佑中华！

 

　　三

 

　　3月4号早早起来，刚过六点半，我喝下妻子准备好的鸡蛋面条，就骑上电动车回老家栽树。

 

　　回到老家，母亲已早早起来，烧好水。我拿上锄头和铁锨，就赶到地里挖树窝。地里麦苗绿油油的。大部分的田地都栽上了速生杨，高的，低的，粗的，细的包围了整个村子。现在种地不经济，年轻人外出打工，剩下的老人也拿不动锄头了。一会，母亲蹬着她的那辆破三轮车也来帮忙了。随后妻子也赶到地里。

 

　　地邻王二叔也来栽树，很长时间没见面，见了都觉得亲近。和二叔打过招呼。我们地都很少，都仅能栽十几棵树，原本我的那点地早让给别人种了，听说让栽树了，那就栽树吧。王二叔栽完，就接上水管子利用电动车带动水泵浇树。

 

　　三奶奶的家人在不远处的一块地里栽着树，因远没看清。等她们栽完向着与我家靠近的田地走来时，才发现是她们。三奶奶的大女婿和儿媳妇的弟弟也来帮忙。

 

　　三奶奶和我家也不客气了，就用王二叔抽上的水浇树。

 

　　浇完树，等水渗下去，培好土。坐在一起休息。我捧起一把土，仔细端详着，生在这块土地上、长在这块土地上的我仿佛能看透这土里饱含着多少当年劳作的艰辛和汗水，当年劳作的情景就在眼前展开……是的，现在离开土地了，却永远割舍不掉与土地深深的情感，因为，我知道，我属于这片土地，家在这里，根在这里。

 

　　一会，三奶奶大声说，别做饭了，中午都去我那儿吧！

 

　　去！在我确认三奶奶的大女婿和儿媳妇的弟弟中午也去吃饭时，我爽快地答应了。

 

　　母亲也高兴地答应了。我们让着王二叔一起去喝点，他说有事，再三推辞。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回到家，换下衣服。买点东西，就去了三奶奶家。

 

　　边吃边聊，话题永远多。花半开，酒未醉，话匣子打开了。

 

　　老爷爷（库叔的爷爷）活着的时候，白庄的亲戚表爷爷来了，老爷爷常常就叫我去陪客！那个白庄的亲戚还在吗？

 

　　还在！赶董庄铺集时，经常碰到他，他见到我们，就给小孩买东西吃。人挺好！三奶奶说。

 

　　哎，生命太过脆弱，人们永远不会预测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老爷爷已经去世了，本来很早之前我就想好好谢谢并请请他。也正是这些遗憾吧，让我渐渐懂得，有些事情是早该做的就要早做，有些承诺是该兑现的就要快兑现，有些人是值得珍惜的就要立即珍惜。

 

　　我看看母亲，母亲慈祥的脸上堆满笑意，写满满足。

 

　　吃完饭，告别三奶奶。走到大街上，新栽的一排玉兰花竟也开花了，白的，紫色的，争奇斗艳，一起灿烂，成了一道极美的风景。全身传过一阵兴奋。新铺的水泥路，让村子看起来很干净。街角处，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晒着太阳，聊着天。路牙子外种着些菠菜和大蒜，叶子绿得直逼人眼。

 

　　休息一会，告别母亲，在夕阳斜照里，母亲的背影佝偻着，我强忍着没让眼里的泪水流出。

 

　　又要踏上回公司的路，心中很是不舍。因为爱惜花，所以就心疼花开的所有日子，再回首，看看范蠡公园里的玉兰树，随风摇曳的花仍艳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