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牛

　　从前，村里有一位老人，无家无业，常年跟人扛长工，住在东家牲口棚里。一天，老人正要下地干活，东家把他叫住了，说已经跟集上张屠户说好了，让他把家里的老黄牛送到杀锅上去。老人听了愣了，想说什么，东家摆摆手催他到槽上牵牛去了。

 

　　老人牵着老黄牛在路上慢慢走着。正是初秋季节，路上坑坑洼洼，路边长满青草，老黄牛跟在老人后面，边走边扯着缰绳，舌头一勾一勾，去够路边的青草。老人回头看看，停住脚步，松开缰绳，对老黄牛说：吃吧，多会儿吃饱了咱再走，就是死刑犯临刑前还让他吃一顿饱饭哩，你给东家拉了一辈子，临死怎能让你落个饿死鬼啊……老黄牛好像听懂了老人的话，低着头一声不吭，贪婪地啃着地上的青草；啃完了，跟着老人往前挪几步，低头再啃……就这样，老人牵着老黄牛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天傍晌午，才到张屠户家。

 

　　张屠户正在宰一头大黑牛。大黑牛拴在木桩上，眼上蒙着黑布，趁大黑牛不备，抡起斧头朝大黑牛面门狠命一击，大黑牛哼都没哼一声，扑通倒在地上，张屠户顺手操起叼在嘴里的牛耳尖刀插进大黑牛心脏，搅两搅往外一拔，鲜血“噗”地喷出来，小溪似的汩汩流进大木盆里，老人吓得把眼一闭……

 

　　等他睁开眼睛，几个伙计已经在剥牛皮。老人牵着老黄牛走到张屠户跟前，说东家让他送牛来了。张屠户说拴这儿吧，马上就宰。老人把老黄牛拴到院里木桩上，还没走开，张屠户已经给老黄牛蒙上眼睛，举起斧头要往下砸，老黄牛好像头顶上长着眼睛似的，突然暴跳起来，把蒙在眼上的黑布都甩掉了。张屠户一看，哟哈？还怪刁蛮哩！把斧头一扔，一把抓住老黄牛两只角，转到老黄牛身旁把牛头使劲儿往回扳，老黄牛转了个圈儿，站立不住，扑通摔倒，几个伙计一拥而上，踩脖子摁腿，老黄牛挣扎着哞哞叫几声，伸脖子瞪眼不动了，一股混浊的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老人心头一颤，上前一把抓住张屠户手里的尖刀，说什么也不让宰了。张屠户没办法，只得住手，让老人牵着老黄牛走了。

 

　　下午老人牵着老黄牛回到家里，东家问他怎么把老黄牛牵回来了，老人半天不语。东家生气了，要他马上把老黄牛再送回去。老人看着老黄牛，憋了半天，才说道：不用了，多少钱，我买了……第二天就牵着老黄牛离开了东家。

 

　　离开东家以后，老人靠给人打短工过活。无论干什么，都要牵着他的老黄牛，用一根长长的缰绳把老黄牛拴到树上，让老黄牛转着圈儿吃草，吃完了，再换个地方；而且，一有闲空，老人就到地里捋些草籽儿，拾些收割剩下的粮食给老黄牛吃。这样，经过老人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以前瘦得像砍刀似的老黄牛，如今肥壮多了，不仅可以拉车，还可以拉犁拉耙。因此，秋后老人租了几亩地，每天赶着他的老黄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经过几个月的辛勤劳作，加上风调雨顺，当年就获得了好收成。以后连续三年都是这样。到第四年，老人不仅盖了房，还要了二亩薄地，继续耕作。一天，老人正赶着老黄牛犁地，犁着犁着，老黄牛突然摔倒了。老人赶紧请来兽医，经过诊断，兽医说：老黄牛无灾无病，是太老了……兽医走后，老黄牛慢慢睁开眼睛，看了老人最后一眼，永远地闭上了。老人很伤心，在老黄牛身边守了一天，见老黄牛再也活不过来，才就地剜了个坑，把老黄牛囫囵埋了，并在上面种上了庄稼。一年多过去了。埋葬老黄牛的地方落了个大土堆，种在上面的庄稼长得特别好，乌油油的，又肥又壮，远远看去，好像庄稼上卧着一头牛……又过了几年，老人也死了，遵照遗嘱，继承者把老人埋在了老黄牛旁边。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埋葬老人和老黄牛的坟虽然没了，但老人和牛的故事却一直流传至今，相信还会继续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