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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花笑

发布于:2019-07-07 12:5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索付

  我出生在河岸边的一个小村,玩着河水,吃着水里鱼长大。小河是温和的,像温柔的姑娘,呈现出娴静的美。即便它有时发怒,也是美丽的,激起一朵朵带着鱼腥味的花,像红颜发怒,让人既怜爱又生危。

  河陪伴村子多少年了?缺少史料记载,村民们依靠河,一辈一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简单充实。人们管这条河叫趟马河,关于河名的由来,听老辈人说是为纪念一匹过河淹死的马。马是怎么淹死的?不得而知,马是常见家畜,将河定为纪念马的名字,这马肯定不寻常。

  村民们将这条河看得神圣,珍爱它,保护它,所以没受到任何人为污染。除水净,两岸还长有数不清叫不上名的花草,衬托着河,美得像仙境一样。冬季虽没了花草,但可在河面滑冰,人们仨仨俩俩的在冰面追追赶赶,非常热闹,像城里的大游乐场。

  一个美术学院毕业的城里姑娘,得知这里景色美,带着绘画用品,来这小住,决定创作出几副得意佳作。姑娘个头身材和容貌都非常标致,娇嫩嫩的,像出水的芙蓉。她面对景色写生,要让美景在艺术里永恒,其实她不知,她的到来,已为这迷人景色升级了亮点。

  我也喜欢美术,特别是油画,莫奈,梵高和毕加索是我偶像。第一眼见到她的画时,就惊叹不已,小河、花草、村庄和蓝天白云,灵动脱俗,带着魔力似的吸引眼球。恍惚间,我感觉和她出现在画里,说笑、高歌、舞蹈,兴奋得几乎爆炸了。

  我俩投缘,有说不完的话,出现相识恨晚的感觉。谈到爱情,她说羡慕《山楂树之恋》里静秋和老三的爱情,我是个傻子,傻到从没想过自己的爱情。

  村里有几个人产生嫉妒之心,堵住我俩调侃:“曹买文,你厉害!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和蒋琳琳两舌相会了。”我臊得满脸通红,这事我都不敢想,他们居然能说出口。我攥着两个拳头,向那几个人怒吼:“瞎说,狗嘴吐不出象牙!”那几个人见我的样子,更加猖狂了:“害怕别人说吗?你是托河的福,走了狗屎运。”蒋琳琳没有变脸,也没任何辩解和反击,像个大无畏的男子汉。她细嫩的小手,此时是霸道有力的,拉着我冲出那几个人的包围。

  我不甘心离开:“就是不和他们动手,也要理论一番,证明咱俩的清白。”蒋琳琳不爱听,朝我发火:“怕绯闻以后咱俩别见面了。”她突然之间变脸,让我发蒙,也感到委屈,说:“你咋啦?吃枪药了吗?”蒋琳琳火气更大了:“对,吃枪药了,怕崩死你就滚远点。”

  我赌气走了,可每晚睡觉都梦到她,有时是噩梦,有时是喜梦。噩梦通常是蒋琳琳和别人结婚,自己参加婚礼,心里苦,酒喝多了,胡说八道,还砸了酒桌。喜梦通常是自己和蒋琳琳结婚,满足和兴奋像蜜一样甜,洞房花烛的细节,常常醒后回想羞得脸红。我离不开她了,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找她认了错,说即便崩死也心甘情愿。

  蒋琳琳喜欢上个小房。

  父亲在趟马河边种过西瓜,河水灌浇,不施化肥也不喷洒农药。虽产量不高,但靠“绿色”这两个字,赢得市场。地头有个小房,是为看偷瓜贼盖的,这几年父亲身体不好,没再种,小房也被抛弃了。蒋琳琳让我陪她在这个小房住,说晚上画小房夜景。我不同意,因为房子长期没人住,门窗紧闭不透风,里面非常潮湿。蒋琳琳十分坚决,我改变不了她,便给她施压:“咱俩同床共枕。”蒋琳琳听后,赶忙提醒我:“本姑娘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我故意吓唬她:“我这个人控制能力非常薄弱,怕身不由己。”蒋琳琳对拥有我的安全感少了许多,连连推我几下:“我把你当成保镖,你却欺负我,真该死。”

  小房破旧得有点不敢直视,外墙壁脱了一层皮,玻璃窗落满灰尘,远处一看,像遮挡的窗帘儿。门像朽木做的,轻轻一碰就得支离破碎,站岗的锁头,锈迹斑斑,像泥土里挖出的铁疙瘩。钥匙插进,打不开,只能找来锤子砸,几锤下去,锁头离职了。

  走进屋,里面阴凉凉的,像走进地窖。一股潮湿夹着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阴暗里聚集的邪恶力量,歹徒一样将我俩团团包围。怎么办?我挠起头来,蒋琳琳居然有办法,她让我敞开门窗,再找来柴草将炕烧热。

  我干得满头大汗,像被雨淋过一样,蒋琳琳见我身体失水太多,让我去买个西瓜,解解渴。我说不渴,琳琳给我一脚:“得了吧!汗出那么多,不渴才怪,你是懒,不想去。”她说对了,我感觉好累,宁可渴着,也不想动身子。蒋琳琳出去了,不一会儿,抱回一个大西瓜。我乐得手舞足蹈,她生气地看着我说:“想吃没门儿,最讨厌不劳而获的人。”我向她讨好:“借吃一块,明天还你两个。”她觉得我的还法还行,同意了,将切开的西瓜递我一块。

  我吞食着鲜红的瓜瓤,瓜子飞快地被舌头赶出嘴,就像嗑葵花籽吐皮一样。瓜好甜,一块不够吃,蒋琳琳又递给我一块,但加大还数:“明天还我三个。”我接过瓜,说:“你这瓜真是天价。”

  吃饱了,我俩坐在炕上,谈论屋外的景色。蒋琳琳设想起来,说美丽的花草,清澈的小河,再种上无公害的瓜果,可以成立个旅游度假区。我认为她的想法非常好,但她梦想是当个画家,经商是背道而驰。于是不解地问:“你不是想当画家吗?”她笑了:“旅游度假区和绘画可以融为一体,在旅游度假区开个画展,人们旅游休闲同时,也能欣赏艺术。”我对她刮目相看了:“说得头头是道,真佩服你!”蒋琳琳非常得意:“从小在经商家庭长大,耳濡目染。”

  经商是我梦想,但经商之道知之甚少,眼前这个行家让我兴奋,说:“我拜你为师。”蒋琳琳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好,你这个徒弟我收下。”我觉得被她绕进去了,声明道:“你是我师傅,但我也娶你。”琳琳摇头:“那怎么能行,咱俩不在一个辈分上。”我辩解说:“怎么不行!《神雕侠侣》里杨过和小龙女就是师徒,不也成了恩爱夫妻。”蒋琳琳说不过我,开始动粗,拿起块西瓜皮向我砸来:“曹买文,你竟想美事。”我一闪身,西瓜皮从窗户飞出去,落到门口的草丛里。

  我俩目光随着西瓜皮看到了外面的雨点,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下起雨来,真是瞬间万变。我赶忙起身关窗户,蒋琳琳不安地问我:“会打雷吗?”我也不知,见她害怕的样子,安慰她说:“不是雷阵雨,不会打雷。”蒋琳琳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我从小就怕雷声。”

  话音刚落,就见雨点大起来,噼里啪啦地击打着门窗。忽然,窗外一道亮光,随后“轰隆”一声,一个炸雷震得窗门直颤。蒋琳琳吓得扑到我身边,用手捂住耳朵,向我吼:“曹买文,你不说不是雷阵雨吗?”我知道此时她非常需要我,但我产生和她开玩笑的念头,假装推门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咋变成雷阵雨了呢?”蒋琳琳死死拉住我,带着哀求口吻说:“买文哥,你别出去,我怕。”我听后,心里得意,也感觉自己像个英雄。

  天黑了,闪电像这场天降淋浴的灯光,将这个满是污垢的小房照得通亮。上天真是无比眷顾,怕黑暗看不见,忽略某个部位的清洗。炸雷不会让雨水在小房上多停留,落上去,就被震掉,像洗澡的人用毛巾擦干身子。

  房屋没接照明电,我找来蜡烛点上,晚饭时间到了,我俩都感到有些饿。幸好有存粮,昨天超市买的面包、花生米、火腿肠和啤酒还都在方便袋里。没有饭桌,我俩就将食物拿出放在炕上,边吃边喝。蒋琳琳不胜酒力,白牡丹似的面容变成红牡丹,眼皮也在打架,那表情,像一个好几天没睡觉的人。还怪我没阻止她贪杯:“你有预谋!想把我灌醉。”我比她强些,但也有些头晕:“没那回事!我是不想喝酒上输给你。”蒋琳琳不信,扑过来搂住我脖子,闻闻我的嘴:“你没喝酒!我咋闻不到味。”我认为她在刁难我,往她身上一扑,将她压在身下,也向她的嘴闻去:“你也没喝酒,我也闻不到酒味。”

  接下来发生什么不清楚了,梦乡里,我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走着,有泡尿憋得难受,但找不到厕所。终于看到一个没人角落,决定撒尿,刚解开裤子,这时过来个捡破烂的老太太。我惊慌地注视那个老太太,恨她不该过来,不情愿地提裤子,这时有人碰我一下,走出梦乡。

  我向四周望下,见蜡烛燃烧得快没了,食品包装皮和啤酒罐在地上随心所欲,像一个小垃圾场。蒋琳琳两腿骑着我,脸贴我前胸,一头乌黑长发像被子一样盖着我。我手在她胸前的小山里面,小山外壳扣着,里面是两个软绵绵的馒头,弹性十足。我感觉裤带开了,往下一看,见蒋琳琳下身春光外露,我顿觉在小山上不过瘾,开始游春。她似乎感到没了安全感,身子翻过去,后背对着我。我是她的依靠,必须给她安全,于是克制住春欲,找来外衣给她盖上。我坐起身,决定该放水了,否则冲破河提,儿时炕上积水现象定会再次出现。

  走出屋,见降温了,身体有些发抖。此时雨过天晴,夜空的星星拥挤着,像窗纱密密麻麻的细眼儿。月亮不知哪去了,曾经追赶它的云朵,寂寞得发呆。芦苇里的青蛙,赌气似的叫,敲鼓一样,此起彼伏,震得心烦。

  地面上每个凹坑,都聚成小河,它们有自己的地盘,井水不犯河水。空气湿湿的,像下毛毛雨,给小河们增加容量。我在身边的一个小河停步,解开裤子,开始放水。嘴里不自觉地嚷道:“小河,你还不够宽大,我来帮你。”水从身体出来,“哗哗哗”地落进小河,感觉好舒服,内心的烦躁也开始消退。

  这时蒋琳琳醒了,在屋里喊我:“买文,你在哪?”我回答说在放水。她没明白放水的意思,拿着手电筒出来了,照向我:“放啥水?”我向她坏笑:“你要看我撒尿吗?”她脸红了,捡起个小石块向我抛来,骂道:“谁要看!臭流氓。”她语气柔柔的,一点骂人的威力也没有,听着反倒有些舒服。石块砸到我了,像蚊子叮了下,痒痒的,此刻,用打是亲骂是爱形容,最恰当不过。我提上裤子,往她身边走,她制止住我:“你别动,我进屋去拿绘画用品,把你和小房画进朦胧的夜色里。”我停下脚步,她却没往屋走:“听,有呼救声。”我认为她没听过蛙鸣:“你听错了,是青蛙在叫。”她坚信没听错:“蛙声似鼓,求救声是带哭腔的呼喊,两声截然不同。”我仔细听,除蛙叫什么也听不到,忽然她又说:“呼救声变大了,”我蒙了,咋就她能听见,真是邪门儿。

  我要来手电筒,四周照下,没发现什么。蒋琳琳说呼救声好像来自河里,我就和她来到河边,用手电筒往河里照。河太大了,手电筒光线是小巧的,只能关注局面。我挥舞手电筒,让光线带着我俩的眼睛搜索,像逛街似的。河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可忽然发现离岸边几十米远的一处,浪花翻腾,像条大鱼在游动。手电筒光线盯住翻腾的水花,我俩看清了,不是鱼,是个小孩在河里扑腾。“快去救人,”蒋琳琳命令我说,她恨不得一把将我推到河里,因为我在河边长大,游泳在行。

  蒋琳琳在河岸照亮,我跳下河,由于降温和夜晚无阳光照射的原因,水凉得像要结冰似的。寒气从我衣服渗入皮肤,再由皮肤渗入骨头和内脏,我哆嗦起来,困意烟消云散。我奋力向那小孩游去,到小孩身边,认出是个叫豆花的小女孩。她家离我家不远,父母都在城里打工,由身体欠佳的爷爷看管。豆花瘦瘦的身躯,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笑起来脸上会露出两个小酒窝儿。我俩很亲,她每次见到我,都和我撒娇,缠着我买零食。

  此时她有些神志不清,已不扑腾了,嘴里还在呼救,语音微弱得已经和蚊子的叫声不相上下。我来不及多想,抓住她的手,奋力往回游。我的胳膊和腿冻得有些不听使了,游速因不规则变得缓慢,蒋琳琳见状向我呼喊:“买文,你咋样?要不我下去帮你。”我知道她不会游泳,下水定是救的第二个对象,于是赶忙回答:“没事,你别下水,我能将人救上来。”

  没听到蒋琳琳回话,手电筒照来的光此时没了,没有光,我就成了瞎子。我向蒋琳琳呼喊:“琳琳,手电筒没电了吗?我看不见。”我问好多遍,听不到她的回答,咋办?只能凭着感觉,更加迟缓地往岸上前行。我将豆花拉上岸的时候,身体有些虚脱了,趴到草丛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这时我发现身边有点暗淡的光亮,向那光亮看去,见手电筒在我不远处放着,杂草将光线遮挡,打折它照射能力。我拿起手电筒,四周照了一圈,没看到蒋琳琳,她会去哪?定是没听我话,下水了。往河里照,起风了,水面浪花翻滚,搜索半天,没发现蒋琳琳这朵花和水花融为一体。难道她沉底了?我不敢往下想,一声连一声地呼喊:“琳琳,你在哪?可别吓我,赶快出来。”嗓子喊哑了,也没答音。

  我拿着手电筒下河寻找,让那一朵朵寒冷的精灵亲吻我,它们是吸食温暖的鬼,美餐我身上那点可怜巴巴的温度。我很快没温度了,像一艘冰冷带着死气的船,没目标地游荡。我又累又困,耳边仿佛听见精灵们在唱歌: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

  我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房的床上,两条腿用纱布包裹着,又麻又痛。蒋琳琳在床边,用惊喜的表情看着我,眼睛却有些红肿,像刚刚哭过一样。我惊恐起来,问她:“我怎么了?”蒋琳琳笑着回答:“救你上岸的时候,腿碰伤了,大夫说问题不大。”我这时想起豆花,忙问:“豆花咋样?”蒋琳琳说豆花很好,没事。

  我平静下来,刚要问我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这时,豆花爷爷在门口向蒋琳琳招手。蒋琳琳见状,对我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你不许乱动。”我点点头,她见我点头放心地跟豆花爷爷走了。我两眼盯着洁白的墙壁,脑海里猜想蒋琳琳丢下手电筒去哪了,肯定是怕我救不上来豆花,跑去找人,一着急,手电筒丢了。我救豆花上岸后没看到她,以为她下河了,再次进河,因寒冷过度昏睡过去。她带人赶来救我时,不小心碰伤我的腿。

  蒋琳琳跟豆花爷爷出去后,就没等来她回病房,半个小时后,母亲来病房照顾我。我问母亲蒋琳琳干啥去了,母亲告诉我说:“豆花冻伤皮肤,住在隔壁病房,她爷爷要咱家出医药费,咱家给你看病钱还不够,琳琳张罗钱去了。”我哭了,有愁苦也有感动,母亲用手给我擦了擦泪:“傻孩子,你有福气,遇上个好姑娘。”

  三个月后,我腿伤痊愈出院,但却留下后遗症,成了瘸子。我自卑,沮丧,怨豆花,她是我成为残疾人的罪魁祸首。因医药费,我家外债磊磊,也害蒋琳琳为我的事和她父母闹僵了感情。豆花病情没有好转,还在住院,蒋琳琳让我陪她去看豆花,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蒋琳琳怒了,两眼红红的,像能喷出火来:“你不去我就永远不理你了。”我头次见她这个样子,害怕了:“去还不行吗?”蒋琳琳将火气压了压:“罚你背我。”我起身就背她:“猪八戒背媳妇,”她却有些难为情,推开我:“真肉麻!不用你背了。”我坚持要背:“让媳妇受累,不是好男人。”蒋琳琳乐了,把她给豆花买的一大袋子零食递给我,柔声说:“贱货!怕我受累,就帮拿东西。”

  我腿瘸,加上拿沉重的零食袋,跟不上她脚步。蒋琳琳停步等我,我说都是我笨,误以为你进河,不然也不会腿残。蒋琳琳拉住我的手,说笨没关系,有我在,保你有福。她的话让我心里火炭一样滚烫,一抬头,阳光也看着我笑。来到医院,推开豆花病房的门,见豆花在病床上坐着,身上裹满纱布,眼睛盯着床头点滴架底下的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播放着动画片《熊出没》,音量有点大,熊大和熊二及光头强的对话声,将我和蒋琳琳的开门声覆盖住,以致她不知我俩进来。她爷爷肯定是疲劳过度,在床头睡着了,后背对着电脑,身上盖着件棉衣。光头强和熊大熊二此时打起来了,豆花爷爷闷雷一样的鼾声,像这场战斗中放的炮弹。蒋琳琳偷偷来到豆花背后,用两手捂住豆花的眼睛,豆花惊了下,扒开手,回头一看,笑脸和酒窝及甜甜的语音一起出来:“姐姐”,之后扑到蒋琳琳怀里。蒋琳琳将豆花紧紧抱住,在她脸颊上吻一口:“姐姐想你。”我没想到豆花和蒋琳琳之间这么熟这么亲,看来豆花住院这段时间,她俩有了很深感情。我从零食袋子里取出根火腿肠,在豆花眼前晃了晃:“想吃吗?”豆花看着火腿肠,咽了咽口水:“买文哥,谢谢你给我买肠。”她伸出满是针眼的小手去抓,我故意不给,豆花不高兴了:“是琳琳姐买的。”我惊了下,问她:“你是咋知道的?”豆花撅起小嘴儿,说:“你从来没给我买过东西。”我用手指点下她的鼻尖:“没良心!”豆花没说话,朝我伸下舌头。蒋琳琳这时将火腿肠夺去,剥开肠皮,掰一小段,送到豆花嘴里。

  豆花爷爷醒了,翻过身,将电脑音量关小,之后掀开身上的棉衣,坐起来。他出汗了,脸上皱纹里的汗珠,像浇农田时灌满的地垄沟。他见我和蒋琳琳来非常开心,舒展开满脸皱纹,皱纹里的汗珠抖落下来,像下起的雨。他说我正要去找你俩,没想到你俩来了,我和蒋琳琳以为医药费不够用了,忙说回去拿。豆花爷爷此时哭了,舒展开的皱纹再次聚集一起,落下的泪,向他的皱纹进攻。我和蒋琳琳惊呆了,不知他为何落泪,豆花见状,拿来手绢为爷爷擦泪。豆花爷爷抱住孙女,嘴里传出哽咽的语音:“豆花她爸妈进城打工两年没回来了,孩子想父母,经常哭。有个和豆花玩的小孩,骗豆花说打工的人在河南岸,她要去看爸妈,怕我不让,就趁晚上我睡着时候偷偷过河。孩子年幼无知,多亏买文及时发现以身相救,可我不是人,居然让救命恩人出医药费。”他的泪水更加汹涌了,并且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我和蒋琳琳见他这样,赶忙劝说,费好大劲儿他才平静下来。

  豆花爷爷从衣兜掏出一沓钱塞我手里,说还我医药费,我没要,说豆花的病没好,需要钱,等好以后再还。蒋琳琳此时找到她绘画的模特,豆花这个讨人喜爱的小女孩,活泼的姿态,开心的笑脸,定格在画作上。

  从医院出来,已经彩云追月了,我俩心情有些沉重。蒋琳琳说我想让村里进城打工的人都回来,这样就不会有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了。晚风凉凉的,蒋琳琳身体有些发抖,但我还给她泼冷水,说谈何容易,靠国家给分的几亩薄田,没法生活。她看着我没说话,目光有些呆滞,我不知她在想什么,我要让她温暖一些,脱下外衣给她披上。

  半个月后,医院传来噩耗,豆花因皮肤感染引发脏器衰竭,去了另一个世界。蒋琳琳和我哭成泪人,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精神几乎崩溃了。参加完豆花的葬礼,蒋琳琳接到个电话,之后就回城了。我电话里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所问非所答:“一个月后回来找你。”

  两个月后,旅游度假区在趟马河两岸筹建,招工开始了,蒋琳琳问我村里在外务工的人回来多少,我说都回来了。蒋琳琳兴奋的表情像盛开的桃花:“我爸让你给旅游度假区起个名字。”我脑海此刻浮现出她画作上豆花开心的笑脸,于是提议:“叫豆花笑如何?”豆花这个名字从我嘴里出来后,蒋琳琳立刻伤感起来:“行,就叫豆花笑,纪念咱俩的小妹妹。”

  我心急,见有了名字,就起身去找人制作牌匾。蒋琳琳还有事嘱咐我:“等等,明天我爸过来,你得好好表现,他不仅给你们村投资钱财,还把宝贝女儿投资给你了。”我停住脚步,挺胸抬头,向蒋琳琳敬个军礼:“遵命。”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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