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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城学校回忆

发布于:2015-06-18 15:2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孔若微

  学校,孔城一共有三所。上街头有一所小学,那小学并不在街上,是在后街了,从横街走过,两三分钟也就到了。学校名叫中心小学,学校整体长方形,中间是操场。墙壁是土砖垒成的,学生们的课桌也是土砖垒成的三个支撑垛了,上面也是泥砖的桌面,桌面刷了一层白色的灰泥,很光滑。

  学生们的活动场所就是中间的空场,他们也不上体育课,一下课,学生吵吵嚷嚷在场中间打闹,又从场中间打回到教室里。那学生追着,闹着,一个在前面跑,一那追着的,从板凳跨过泥砖桌子,踏上板凳,去追那前方逃跑的学生,他并不敢从桌子上跨过去,一踩上桌子,桌子就可能倒掉。

  也有调皮的学生从田野灌木丛中采了长满刺的果实,一到下课,偷偷把刺果放入女同学的头发上,他们专爱往学习好的,或者特活泼的女生头发上放刺果取乐,那女生知道后,着急地从头发上取下刺果,越着急,刺果粘头发越多,就越生气。一生气,拔腿就去追那逃走的男生。那淘气的男生,一见女生追来,跑得更欢了。一到下雪天气,那操场就踩成了雪泥糊,弄得裤腿上溅满了泥。女校长正在教师楼前晒着太阳,女校长个子很矮,皮肤很白净,正和女老师们聊天,她手上总是捧着茶杯,一年四季都捧着,看见学生调皮,也不生气,只是看他们闹得太厉害时,就脸上沉下来,轻呵一声:“太不像话!”那学生见校长生气了,就一溜烟跑回教室。校长见学生溜了,也不再生气,继续聊天。直到专司打铃的人拿着个大铃铛,摇着铛铛想的时候,学生们就陆陆续续跑回到教室里,场子上安静下来了。

  土墙上镶着一块长形的黑板,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了课文的生字,比如写了堵,就要在堵上写了拼音,dǔ,就举着一根长棍,长棍落在D上,念D时,连续两个音,棍子点D上两下,要点一下头,然后是ǔ,ǔ也一样,棍了要点两下,也要点一下头,再连读dǔ,d和ǔ各连续一个音,点一下头,最后再点一个深深的头,就完成了dǔ的发音。整个发音,同学们要点头四次,学生们一丝不苟地在那点头,大声地读着。也有不专心读的,他专看前座女同学粗大的马尾辫,看那马尾辫上有小虱子在那爬动,马尾辫在一上一下动荡,那虱子丝毫不受影响,仍慢慢地在头发上爬着,忽然间那虱子飞了,他正要看虱子飞到哪去时,却听老师在叫他的名字:“汪成胜,你把课文第一、二、三段自然为段读一遍!”

  这叫汪成胜的,原来是外地转来的学生,暂时借读,下学期就要转走的。他的普通话很好,每当老师拼音,尤其是下声时,那全部同时点头的壮观,实在让他忍不住要笑。一听老师叫他,慌忙站起来。

  这中心小学的学生都是周边农村户口的孩子,一年级一个班,班上人数不一,差不多三十多人。

  二

  中街还有一所小学,就叫孔城学校,有小学,也有初中,学校那学生就有些气派,不但穿得整齐些,有些学生还穿了皮鞋,每个学生胸前挂一个亮闪闪的金属牌子,上写:孔城学校,字体白色的,非常好看。学校大门对着中街,也写着:孔城学校。

  这是初中和小学混合的综合学校,小学是一到五年级,每年级一个班,初中是初一到初三,每个年级两个班,学校里还有老师宿舍,老师食堂,教室非常明亮,红砖墙,灰瓦房顶,四周粉刷也很明亮,只是粉刷的石灰很容易掉下来,在靠边的地面上,通常是有一层白白的粉末,衣服靠上去,衣服上也就是沾一些白白的粉末,面粉一样的。黑板却乌黑发亮,白粉笔书写的字,很容易看得清。黑板擦也容易擦去,那黑板擦上积累了厚厚的一层灰,老师上课一激动,就重重地将刚擦过字的擦子往讲台上一扔,坐在前排的学生就要吃粉尘了。学生们是一桌一椅,木制的,冬天不太冷,比中心小学两人共一土地泥桌好多了。

  也有两人共一长桌的,就是小学部的四年级,在初中问的后面,教室办公的前面,教室前有一棵巨大的槐树,也是砖墙,很旧,地面是土地,不似别的年级地面是水泥抹平的,不是很平,甚至还有一些个小坑。教四年级数学的男老师,矮矮的,有些胖。他用自己独创的方法惩罚学生。他在黑板一侧稍高处画两个圆圈,被罚的学生面对黑板站立,双手分别打开,放入圆圈里。手不许出圈外,一出圈外,那教棍就及时地敲打在手背上。

  有一次,那受罚的学生手背挨了一教棍后,急速地归回到圆圈里。班上的四五十名学生忍不住有的笑起来。胖老师不在正在讲十进制,“千位和万位呢,也要乘以十。”他一听背后窃窃私笑,发起怒来,叫道:"全给我站起来,站到板凳上去。"

  全班齐刷刷地站到板凳上,四脚的板凳,两个人站着,地面又不平。左边一个人稍动一下,右边的就感觉不平衡了,怕要跌倒。想笑,只拼命忍着,胖老师在过道里走来走去:“站好了,不许动!”

  “笑,我让你们笑!”

  女学生们低着头,内心在笑,男生们似乎很享受这奇特的情景,抬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样。站在黑板上受罚的学生感到不一样的气氛,在感觉老师背对他时,倏地回头一望,又迅速面向黑板。

  小学部二年级,正上着语文课,是个女老师,班主任,她喜欢掐小学生的脸,她班上好些个孩子的脸颊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孩子怕被老师掐,就不去上学校,家里姐姐们拖着她去上学,她就往后退着,不肯去。

  初中的老师就不太肯惩罚学生了,教初一的数学老师,黑黑的皮肤像抹着油,光亮亮的。头顶部有些秃,偶尔还是要给学生板栗吃。学生做业题做错了,他先是讲解,解完了,似乎要离开,像似突然想起来似的,转身给那同学一板栗,似是不经意的,但那受挨的头上立刻起了一个大包了,学生用手抚摸着,并不哭。初三班正上学几何,老师在黑板上正用大黄木三角尺画着几何图型,有不认真的学生正在小声滴沽着什么,老师转过身来,严肃地放下木尺,并不朝学生看,他看着天花板:“你们谁讲话,不要当我不知道,帽子底下有人。"说完就又去继续他的几何图。

  孔城整个小镇以前是一座小山,孔城学校就正好就在山顶的一侧。下雨天,只要雨一停,操场上也就干干净净,并没有些个泥巴。男学生在操场上玩球,在奔跑,女学生踢键子,跳皮筋。跳皮筋时,还要一边唱歌:“小皮球,加加一,哪里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跳的小女生像小燕子般上下翻飞着,两只细小的辫小也一上一下翻飞着。

  也有扔沙包的,跳房子的。

  孩子们穿着干净的衣服,很整齐。这里读书的都是镇上吃商品粮家庭的孩子,父母都在镇上工作着。

  学校一进大门,是一排小学教室,教室前一个大操场。大操场正对的一座紫红色有些年头的木板小楼。名曰“朝阳楼”,这座楼是清朝全国闻名的桐乡书院唯一留存下来的建筑物,楼内还保存着一块《桐乡书院记》碑。木板紫楼二层是老师办公室,一楼放着一些教具什么的,另一侧是一老师带妻携子住家着。

  “桐乡书院当年由桐城派重要作家戴钧衡创建,群贤聚首,学子咸集,成绩卓著,县试、府试,首卷均为该书院弟子所得,一时显名全国”。但校长似乎并不把这历史当回事,学生们并不知晓这座楼的历史,当他们从那楼里进出,或到老师办公室去拿作业本,不曾带有一丝的敬畏。还嫌这楼梯不好走,板壁上有蚁虫,古墙阴暗破损。

  如果一个学生是小学83届毕业的,他就发觉小学时是那瘪嘴的高个子校长,当他升上了初中时,还是这校长,等到考入了本镇的高中,发现瘪嘴的校长又和他一起荣升到高中了。当他刚入初中不久,那校长召开了全校大会,在大会上,校长手拿一笔记本,是一本日记本,表扬一初二的女生,学习不丝不苟,每天认真记日记,两年如一日般坚持,号召全校同学向她学习,然后宣读了其中几篇。

  三

  当他入学高中时,校长又召开了全校大会。在会上,他又手握一本日记本,这回不是表场大会,一高一女生自杀了,是一名住校女生,校长也读着日记,说明该同学的死与学校无关,是她家庭的矛盾导致了她服毒自杀了,接着告诫学生,要珍惜生命,学会正确面对人生的矛盾。

  这高中原来的名称就叫“孔城高级职业中学”,学生毕业后,发两张文凭,一张是职业学校毕来文凭,一张是普通高中毕业文凭。位于中街的东面,位于后街,从街中心走过一道长长的苍道,从一道小门进去,便见一小池塘。一排老师办公室临水向北,再进入二道门,便是高中校园区。非常宽敞,高中学生拥有一片宽阔的操场,学生们常举行运动会,800米,1000米,长跑,标枪,铅球,跳远,跳高项目很多,只是没有足球比赛,排球也没有。

  逢周末,也有到这里学骑自行车的,是那种二八式加重型自行车,车上的摇摇晃晃在上,后面一个连推带跑,扶着后座,一看车很稳了,就放了手。谁知,他一放手,车子就像蛇一样扭起来,左边扭一下,右边扭一下,骑车人终于从车上跌下来,翻了两跟头。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泥土的地面,摔不大坏,又撑着扶起车,试着又往上骑,边招呼扶车人再去扶他。

  扶车人笑得直不起腰,继续去扶车。

  骑车人边踩车,边叫:“不要放手。”一边身边扭得像麻花一般。

  校园内树木很多,夏天时节,几乎可以不用走在阳光下,春天里一派绿荫荫的。古树也有,小树苗圃也有,教室藏在绿荫之中。还有专门的老师家属楼,也有单身的教室宿舍,是那些年青的老师住的。

  学生来自各个方向,农村户口的居多。也有孔镇的学生,每年级不过十来人。那从孔城学校毕业的初中生,有少数考到孔关去读高中,有的就考到本镇的高中,更多的学生是没考上高中的,从此就离开课堂。那离开课堂的,男生的出路就多一些,有些去当兵,当兵那是要走后门的,如果有亲戚在部队当官,就可以直接被部队带走,若是没有这层关系,要费相当大的财力。一旦当上兵,就非常光荣,十来个年轻,穿着一身绿军衣,绿帽子,背着绿被子,还戴一朵大大的红纸花在胸前,敲锣打鼓的相送,送队的人也都喜洋洋的,当上兵,就是有了铁饭碗,三年退伍回家,国家要分配工作的,那是铁饭碗啊!也有的男生就直接顶替了父亲的班,到工厂上班了。有的回家没事做,成了小混混,三三两两整天在那青石板上从上街头走到下街头,看见店铺里漂亮的女营业员,向其吹吹口哨,做着怪样。

  也有女生顶替父亲职,但是机会极少,家中有男孩的适龄的,自然是让男孩去顶替,那女孩毕竟是将来是别人家的。有的女生直接毕业后就嫁人了。校长读着日记本的那女生,高中没考上,家中又贫寒,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三年后就有了两小孩,她当年的同班同学,三年后有上了大学的。

  高中老师有年岁较大的,也有年轻的。年轻的老师一般是不太出名的大学毕业分配来的。八九年,却分来了一位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大约是因为他参与了学生学潮吧,这一年的大学毕业生,都分配到了不好的单位,还有名牌大学毕业生分到了乡下渔塘养鱼去了。

  年轻的大学生很是忧郁,似着乎和别的老师不太融洽。每天都穿着那条发白的牛仔裤,T恤或长袖或短袖。他教的语文课也特别,教的是高三的补习班,常常拿了名著来读,声情并茂,有丰子恺的,谢冰莹的,周作人的文章,这些语文课本都不曾见过的作者。也还常读些世界名著,屠格涅夫的短篇小说,蒙田的散文,甚至梭罗的瓦尔登湖,读完了,就让同学写点什么,仿写也行,读后感也行,评论也行,总之,内容不限,任随学生海阔天空,和以前的语文老师不同的教法。学生们感到新鲜,就期待着他的课。

  名牌大学也没什么的,至少校长是这么认为的,因此这老师并不受重视。他似乎也不在意,别的老师也不太与他交往,他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注意力集中到班上的一个女生了,似乎是爱上了她,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那女生总是无意中发现老师从两片眼镜中盯着她的目光,她的作文也经常被老师当常诵读,经常和另一女生被叫到老师办公室,指出作文中的不足,或是考试卷中出现的错误。

  高考之后的暑假,那老师疯了,拿着棍子,还打人。学校老师纷纷猜测,却不知什么原因。

  高考填志愿时,有人无意中问那女生:“教我们的语文老师疯了,你知道吗?”

  “好可惜,好好的人怎么疯了?”

  “据说是失恋了?”

  “没见过他有女朋友来,怎么失恋了?”

  疯了就回老家了。学校依旧,又一年的补习班开始了。

  高中部的大门开在正北面,门前是无限延长的大河埂,河埂上长满了青草,春天更盛开了茂密的野花。秋天时节,野草就枯萎了,河埂上铺上了一层厚实的地毯。补习班有一位芜湖来的女生,烫着头发,这在小镇上不多见的。她家送她来的目的,并不为她要考上什么大学,是为了分开她的恋爱男生,一个小混混。她总是不寂寞,常常左手挎一男生,右手挎一男生,晚饭后在河沿上散步,或在草毯中聊天。一些低年级的同学见了,羞怯地转过头去,大些学生见了,作着怪笑。老师见了,没任何表情,像没见到一般。

  学校的大门口有一传达室,没人值班,邮差就信直接放到传达室的桌上,或者放在外墙的布袋上。校长有时兼做信差,也有同学互相转送。

  住校的学生从家里带来大米,到食常过称,食堂会返给他们饭票,饭票有一两二两,半斤,壹斤的,菜票就要花钱去买,有一角二角伍角的,伍角钱就可以吃到肉,也可以就吃一角钱的菜汤。早餐,有稀饭和馒头,馒头又白又胖,热气腾腾的,散发出阵阵麦香,朋友来了,学生就夸口,“我请你吃馒头,我们食堂的馒头真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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