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前夕的流水账

发布于:2015-03-20 21:5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南山清南

　　傍晚时候，和父亲坐在一起闲聊，父亲说到了他的过往，他始终是我心中的英雄，他在这个贫穷的山村里，按照老家的话说：是活到人前头的人。我崇拜他，从小一直到现在。

　　但是今天，我发现他在我的心中不像以往那么高大了，他没有我高，知识没有我渊博，他只是三年级水平。他从小到现在的故事，他的苦难，是一部厚重的书，读不透也读不完。

　　今天，我和父亲破天荒的说了很多的话，一直谈到了凌晨两点，父亲总结性的说了一句话：“不知道是我老了，还是你长大了，我们这么多年，还没说过这么多的话。”

　　夜里，我辗转反侧，记起以前，我身上带着两百块，走遍了祖国的一半城市，从不曾胆怯过。这次要去远方，竟然紧张起来了，我起身，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屋顶、桌子、书籍。我走到桌子旁边，顺手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书的扉页上，有我乱写的一首诗，我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心情，不过是一些无聊的繁琐心事。

　　我拉开抽屉，是一些我收集的小石头，奇形怪状的，每个小石头上我都用毛笔画了些人儿，有的写了些字。

　　深呼吸几口气，这屋子，有我太多的记忆，有一段时间，因为一些肝肠痛断的记忆，我不回这屋子，也不回家，每天在一个叫“老红”的放羊人家里，陪他放羊，晚上跟他去打猎。

　　距离离家还有一天：

　　一大早，我去了山上，和老红约好了一起放羊。仰头，蔚蓝的天空，远处重叠的山，渐渐的泪眼模糊。脚下的黄土地呵，我舍不得你。我躺在黄土地上，翻身、再翻身，一个深深地拥抱，等我，亲爱的土地，我迟早和你一起，永久作伴。

　　老红来了，我给老红一支烟，他念叨着：你走那么远，得学聪明点。我和老红开始讨论村子的历史，过去的谁谁谁武艺高超，过去的谁谁谁腰缠万贯。

　　晚上，我没有回家，在老红家的炕上睡，半夜里，有个老人来串门，我最爱听老人说话，我只爱听我们村子的老人说话，一直到了凌晨五点，老人走了之后，我和老红都没怎么睡，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天快亮的时候，老红点起了火炉，熬罐罐茶，我们喝茶。

　　回到家，父亲串门去了，他前天说：我不会送你。

　　我坐在炕上，母亲这个屋子奔那个屋子在忙碌着，替我收拾东西。

　　母亲又做好了饭，我一点都不饿，但我还是吃了不少。她催我赶紧收拾，我一直说：“不急，不急。”

　　我一直磨蹭到了下午，刮起了大风，我拉着箱子，母亲跟着，到了村口，天很冷，风很急。

　　朋友开车到了我们的面前，我没有说话，母亲也没有说话，人心就是这么脆弱，一旦打破了沉默，那么场面就会尴尬，我会哭，她也会哭。

　　我上车，朋友发动了车子。我忽然发现，车后座还有人，是老红，他看着我。老红是从来不离开村子的人，今天他要送我。

　　到了镇上，朋友和老红吃牛肉面，我去了姐姐的房子，她在镇上租的房子，看孩子上学。

　　走到了那一排破旧的小屋子前，姐姐看到了我，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骄傲和自豪。因为她的弟弟，也就是我，是不用住这种房子的，是住“楼房”的，她的邻居们都认识我，我曾是镇上的生意人。

　　朋友和老红估计都吃完饭了，他们可能正在等着我，我却不急，多留一秒是一秒。

　　我钻进了小屋子，小外甥在炕上玩，我脱掉鞋子，安稳的坐在炕上，其实我知道，我最多只坐三分钟，没必要脱鞋，上炕，但是我只想装出我还是这里的人，我还在老家，下一秒就算在天涯海角，这一秒我还在，我还没有离开。

　　“她的学费交了？”我看着小外甥，问姐姐，“交了多少？”

　　“五百。”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了？”我看着姐姐。

　　“还有二十，够买一礼拜菜的。”她笑着，笑的有点尴尬。

　　我不能多留了，我得走。

　　“给，这一百块你拿着。”我塞了一百给她，转身就走。她跟了出来，在后面安顿着什么，我听不清了，只是朝前走。

　　到了朋友的车上，嘿，咱们抽烟，一会就到城里了。

　　城里，又有朋友在等着我。

　　第二天一早，我离开了这座熟悉的城市，朝着车窗外挥挥手。

　　到了西安......

　　到了这里......

　　我自豪的逢人就说：“我是北方一个特别贫穷的小山村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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