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回到一无所有的起点

    假如你就是生活，我希望你能将我捆绑，日夜不休地扬起你的皮鞭，再也不要将我的心奴役；假如你就是命运，我愿意在你的刑讯室里，将你高明的手段一一品尝，也不要再让我在惆怅里无休止的浸泡。 　　

    假如我放弃这一切，回到农村，在众人鄙夷的眼神里，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起点。在那个破败的院落里，重新将这卑贱的身体隐藏。 　　

    妈妈，你不要哭泣，不要悲哀。我们有罪，敢于面对；我们有错，也知道悔改。我们从来就没有忘记你的教诲：路再崎岖也不要去违法犯罪；生活再艰难也不要危害乡邻。即便是从云层跌落到地上，我们也没有泯灭良知的去为人行事。 　　

    我瞧不起哥哥，哥哥在爸爸病重住进监护室的时候，他们还在问无比虚弱的爸爸：“咱家还有钱嘛？这两天给你做手术，花了快两万了。家里还有钱的话，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拿点来。”更看不上两个嫂子，爸妈那么疼爱她们，那么爱惜孩子，她们还在不停地数落着爸妈的不公不对之处。哥哥们在一边听着，却是一副熟视无睹很赞成的样子。我瞧不起姐姐，姐姐节俭至极的过着她拮据的日子，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态度实在是不敢苟同。 　　

    可是现在细细想来，他们才是爹娘最孝顺的孩子。虽然是在谨小慎微的走着生活中的每一步，可是谁也没有忘记爹娘的教诲：本本分分的做事，踏踏实实的作人。 　　

    我见过山的巍峨，海的辽阔。可是这皮囊之内，独独的缺失了在这世上安身立命最基本的常识。我常常把责任完全的推到军的身上。可是我扪心自问，才发现自己是怎样的无能。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没有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收入；更没有足够的才华可以让笔下生花，让那花的芳香温暖我即将崩溃的心脏。无知的我总在焚香祷告，希望观世音菩萨能够拯救这垂死挣扎着的生命。可是，地球那边的人们听不到我绝望的叹息。 　　

    很想，很想割破这肌肤，让鲜红的血液肆意的流淌；很想就这样沉沉的睡去，再也不用醒来，很想跳进那冰冷的水里，顷刻之间将这肉身的拖累除去。可是几十年的时光流逝以后，我的生命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就算是轻贱生命，我也没有了这份权力。 　

　  虽然卖掉自己的所有，连同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也不能抵债；虽然是深深的伤害了老人和孩子的心。亲爱的妈妈，当女儿跪在你们的面前，为你拭去眼泪，请求你们将满腔的愤努变成责罚的时候，其实你们应该感到自豪。在长达几个月的痛苦挣扎里，在柔弱的生命经历着生与死的考验的时候，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苟且的活着。为着你们养育我几十年的辛苦付出，为着迟暮之年的你们一旦病榻在卧，我还能够为你们端水送饭。几十年的时光流逝之后，我才发现在这和平的世界里活着，居然也是坚强的象征。 　　

    你们真的应该为我们自豪，生活把我们逼入绝境，我们没有去做违法的事来让你们蒙羞。没有不负责任的离开，让那些无辜的债主哭诉无门。做错了事就该向亲友们忏悔，就该竭尽全力来弥补，即使得不到宽恕，我们垂死的挣扎，也能够让愤努的人们无奈的放下高高举起的凶器。 　

　  人们在感到谋生艰难的时侯，是可以离开家乡的。可是像逃犯一样逃离家乡的人，是注定要和家人断绝一切得联系。谁来照顾多病的老人？谁来抚慰自己对亲友们的牵挂？谁又能抿灭自己对家乡的向往和美好记忆？不负责任的逃离，那是懦夫勇敢的举动。谁都想将人生抹去重写，可是就像断臂的人不能再有完美的躯体一样，我们终归不能淡忘人们的记忆。 　

　 “是勇士就该愤然而前行，直面惨淡的人生，直面淋漓的鲜血。”我们不是勇士，更不是强者。我们不仅要选择苟且的活着，还要坦然面对将要压折我们脊梁的债务的大山。我不信放下所有的尊严，如此卑微的活着，真的就不能将过错弥补？我不信凭着我们不息的生命上下求索，在有生之年里，我们真的就不能展开紧蹙的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