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编辑按语：这篇文章本来在心情栏目，因为写的是与校园有关的内容，因此编辑在审核时转发到校园栏目。这确实是一篇心情日记，看起来有点凌乱，不过，却反映了一个青春期的彷徨和忧伤，以及学生对老师的那种朦朦胧胧的爱恋……


　　那时候未来不远但没有形状，每天都在为梦想做着渺小的努力，却总是觉得愧对日复一日的疲倦。我常常一个人，走很长的路，起风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片落叶。仰望星空，我想知道，我会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吗。像光那样，从一颗星到达另一颗星。

　　后来，她出现了，而我却终要离开。抬头仰望星空，世界变得好大好大。去年生日，和她有了第一张合影。有时候，想象着那样很近很近的距离，也会给自己一点点动力。

　　记得就是从六年级的时候开始，家里变得好安静好安静。我常常关上房门，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妈妈很早就退休了，在家喜欢写博客，和很多天南海北的朋友们聊天。上次她参加一个网络征文比赛获了奖，奖品是一只小狐狸,她把小狐狸送给了我。有时候，小狐狸会变成大狐狸。我爱妈妈，妈妈也爱我，但是她不了解我，我想我也不了解她。爸爸喜欢一个人出去旅行，不喜欢说话，妈妈就是因为这个才和他吵架的，吵了好多好多年，从我小学到高中，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到多远的未来。我觉得我和爸爸的性格很像，因为我也不喜欢说话，喜欢安静的独处。即便不说话，我还是可以感受到爸爸爱的气息，很深厚。妈妈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外向健谈的人。所以他们有时候还好，有时候吵得很凶，有时候都不说话，有时候直接分居。

　　刚开始的时候，每次他们吵架我都很害怕，躲在自己的角落不敢出来。渐渐地，我开始喜欢偷看别人的家，看看别人都在做什么。楼上的哥哥说，他们家三个人喜欢在周末的晚上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我好羡慕他。我也想有一个这样温暖的家。我也有很多朋友，分散在全国各个城市。和身边的朋友在一起时，有时仍然会感到莫名的孤单。在学校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可是我从来不说。我外表很冷淡，因为内心更脆弱。有时候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别扭。

　　所以有一个女孩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陪我谈心，和我一样敏感细腻地去捕捉每一个细雨霏霏的黄昏，每一个晨曦初露的黎明。她比我强大一些，会在我脆弱的时候，保护我。我很自然地喜欢倚在她的肩头。我以为我的世界就这样被敞开了，可是我错了,晴朗的夏天的早上，一声声刺耳的电话铃把我从梦中惊醒,一个又一个的声音梦靥一般地飘在我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两个词。

　　她走了,车祸,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我没有去参加她的葬礼，我不喜欢在别人的面前流泪，我想，她看到我哭也会难过的。我想要独自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跟她说再见。可她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她走了这么多年，我有时还是会觉得孤零零的没有依靠，很没有安全感。又一个夏天的夜晚，我从梦中醒来，听见有人在唱歌。我看见另一个陌生的女孩，躺在我家门前的河边，对着灿烂的星空轻声歌唱。她那快乐自在的模样，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学期开始，我换了一个新班级。有新同学，和新老师。我对数学老师的印象特别深刻。她的第一堂课是在开学第二天，没有自我介绍，而是讲了一节课认真学习数学的意义。

　　她一直在眨眼睛，好像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宁静。我好像听见那串忽闪的声音，太像夏天里河边那女孩的歌声。从那眸光里好像看得到，她不太喜欢说话。嗯，也许是我太敏感了，真实的原因是，我自己也不喜欢说话。然后，机缘巧合地，我当了课代表。开学很久了，我和她就在一次一次地收作业留作业中慢慢地熟悉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上她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那里有一扇窗，阳光可以透过它，柔软地打进来，好像一首安静的纯音乐，游离在温存的空气里。我喜欢这种悄无声息的暖意，喜欢在这里和她用最低的声音讨论些题目，她也会静下心来倾听我的絮絮私语。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孤僻，很多话不知道怎么和朋友倾诉，但是在她面前很放松。圣诞节的时候，听到她唱起我很喜欢的一首《My Heart Will GoOn》，莫名地特别感动。

　　第一次期中考试，数学满分120，我考了119，那1分竟然败给了计算。此后除了12月的月考，每一次考试都在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和满分失之交臂。我承认我是喜欢数学的，但一次一次的失败，直到第二学期的期中沦落到第三名，让我有点不敢面对她。早晨，厚起脸皮去送作业，她给我看成绩。我低下头：“我真是越考越差了啊。”“没有啊！”她看着我，那真诚的眼神给了我极大的宽慰，“真的没有！”这一年的夏天雨很多，我总是下意识地在书包里多装一把伞，怕她忘了。

　　但是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不过，看着那把伞，心里会有种很踏实的感觉。她告诉我她的女儿读小学一年级，给我讲很多关于她女儿的小事，从她的话语中我也好像看到刚上学时以及各种各样时候的自己，很亲切。

　　从小到大英语都是我的强项，她问我很多关于学英语的经验，我也给她讲了各种自己亲身经历的小故事。有时候聊得多了，会轻描淡写地提起一些从未和别人谈及过的往事，压在心上的大石头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撬起。有一天晚上，梦见她的窗整夜亮着光。像是暗夜里海上的灯塔，也像是掉落在人间的星星。我在多雾的森林里径自行走。森林的尽头有个美丽的小湖，我把小船划到湖心，然后静静地躺在船上随波漂流。浓雾散去之后，我看到了最美丽的星空。繁星温柔地闪烁，就像她忽闪的眼睛，给我太多美好的质感。初夏，有一次她病了，之后的周一早晨第一节是她的课。一眼看上去，她还是很憔悴的模样。题也讲乱了一道。课间她找我，说要去教研，把作业给了我。还让我在班上讲讲那个题。当时一下子很心疼。我提出要帮她判掉周末的作业。判完之后顺手写了错题总结。第二天早上第一节也是她的课。课前我在讲那道题，她进来了，说有点感动，还说了好几次。后来她给了我一袋牛奶，是我每天早晨都会见到的、食堂师傅给老师们准备的早餐袋里的纯牛奶，很甜，很热，很暖心。那天下午她和我们一起去了故宫。我跟她说下午很晒哦记得多穿件长袖，她明明没带，却很听话地去找了一件。

　　集合回学校之前，我和她有了第二张合影。照片里我们都笑得很开心。后来有一个纠结的夜晚，我在微信上连珠炮一般地给她发了很多东西。爸爸妈妈两人之间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听了，可我又不得不去面对。还有千里之外的鄂尔多斯。再后来，我收到了一张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部的录取通知书。但是我不想去，最主要的是，我不想那么早离开她。

　　记得半年前曾有一次给她打电话，说我做了个梦，梦见她不教我们了。那时她还安慰我，只是梦而已。天知道，半年后，噩梦竟然变成了现实。她说，送你一句话，试着接受不完美。记得那天上午在她的小屋。“老师，下周上课需要准备什么吗？”“……”她茫然地摇着头，“不知道。”“……”“我不教你们了。”她的声音极低极低，根本没听清。“啊？”“我不教你们了。”还是很低，还是没听清。干脆俯下身去。“我不教你们了。”依旧很低，但是终于真真切切地灌进耳朵里。然后上课了，陪她上楼去，她说腰疼，就轻轻地搂着她，有种温热的感觉。

　　然后下课了，陪她下楼去，我小小的奢求，总也不敢说出口。她竟然读懂了我，就在楼梯口彼此相拥。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大大的拥抱。这一年暑假，一直是今天计划今天的日子。不顾一切地奋斗，为了做足留下来的必要条件。就像她说的，尽人事以待天命。

　　我始终记得，遇见她，是在最挣扎的高二。还在梦里看见了灿烂的星空。还有她，就像是心中隐约闪烁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