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灯光

　　一想起母亲，门缝里的那束灯光便不由得从心头直射出来，满眼的泪水也再难自禁。

　　那一年，哥读大学，我读中专，父亲为了我们的学费常年在外奔波，家中只有母亲一人操持家务，料理农田。好在那时的农村人思想觉悟已提高许多，作为村妇联主任的母亲于公务上也少了些许纠葛。

　　寒假，我先于哥哥到家，本打算好好陪母亲说说话，做做活儿的，但还未坐定，几个初中时的同学便捎话来约我去聚聚。我未及踌躇，母亲便说：“你去吧，你们几个好些时日都不见了，坐坐也好。只别太晚了就行。”一股暖流涌过我的心田，我认真地答应着。

　　聚会自然热闹，几位好友围坐一室，火炉，菜肴，酒水……觥筹交错中夕阳已去；流年往事，近来新况，他年梦想……欢声笑语里已是夜阑人静。待到我想起母亲的叮嘱时，已是午夜之后了。朋友极力劝我留宿，明日再还家。我也是犹豫：这样的时刻，母亲许是早睡了，我怎忍心去吵醒她；然而又想，倘使我不回去，母亲又怎能踏实的安睡呢？一时很难决定，然而我终于下定决心，即刻回家。

　　我拒绝了朋友的相送，一路狂奔，路上的积水还未完全上冻，到得家门前，双脚已尽湿了。我轻轻地推了推大门，大门竟然开着，一束温和的灯光从母亲虚掩的门缝里透射过来，给我一分莫名的温暖，然而一种真实的愧疚也悄然而至。我关了大门，轻轻地朝母亲房间走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我再也挪不动脚步了：母亲盘着腿坐在炕头上，靠着墙打着盹儿，头不时地碰着墙壁，我听得到她深深的呼吸。电视机还开着，但已没有了画面。不记得是悔恨还是感动，只记得我的泪水早已兀自流了下来。片刻的静谧之后，母亲醒了，看见我，忙说：“回来了，赶紧洗洗去睡吧。”我说不出话来，不敢去看母亲，只低着头答应了一声，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一夜辗转，不知泪水何时流尽，更不知我何时入睡，只分明记得，第二日的床前，是一双干净的新布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