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爱你有多深

　　那天看到一篇关于父爱的文章，里面有一句话：父亲是我的致命武器。突然间脑海里关于父亲的零散记忆顷塌而下，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认同感。对于父亲，我有太多的话题可以提及，可是临到嘴边又有一种无力感。他比我大21岁，当我21岁青春正在，他却华发早生。我们之间隔着岁月，注定了他为我奔波一生。他是那伟岸的山，而我是那山里的树，是要靠那山的灵气和养分而生的，离不开也逃不掉……

　　一．摩托车上的骄傲

　　小学四年级学期毕业，学校要盖新的宿舍，考试完便留下学生当免费劳动力。那天是要拿成绩单离校的，寒冬腊月里下着很大的雪，漫天的白色。我在学校操场上玩的不亦乐乎时，他找到我，一双手又脏又冷。他拉过我，一脸的严肃和不耐烦——他的性子总是急躁的。迅速地帮我收拾好铺盖，就催促我离开。那时我们常年很少见面却很是怕他，怕他的冷面，怕他激烈的言语还有那粗糙的巴掌。我没有领成绩单便匆匆地上了摩托，离开学校。那时候，在乡下有辆摩托车，是件很风光的事。他的摩托是宝蓝色，威风凌凌，曾是我年少时炫耀的法宝。有雪的路不敢骑太快，就一路慢慢滑行，我缩在他的背上，依旧瑟瑟发抖。突然他就开口了：这学期不错，考了年级第一，你要继续加油，到时候我把你转到镇上去。他的语气平淡无奇，我也听不出任何感情，更不知道连我没领到成绩他是如何知晓。原来，在去接我的路上，他去了小卖部。我同学认出了他对他说了我了不起考了第一之类的话。那时他的神情一定是喜悦的，话语是谦虚的，心里是骄傲的。那天在车上，他还给我讲了很多，希望、努力包括他的辛苦。那时的我懂得什么呢？我还只是个飞扬跋扈的假小子！我什么都不懂……

　　二、关于挨打的记忆

　　小时候，因为调皮我挨了很多打。每次回家就会唠叨小时候他打我的事，恶语相向。而他总是理直气壮的说：你这孩子只记得打你，没见得你记好的，没有那时候的严厉，你现在有这样啊？没良心……是的，我只记得我被打，躲在阁楼不敢回家。因为痛所以清晰，而那些细枝末节的爱都被时间磨灭，回忆苍白无力。关于很多次的挨打，我从来没有服气过。因为我的小伙伴们的爸妈是从来不会打他们的，只会惦记和心疼。我心里记恨极了，我觉得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干坏事冷眼看他们打我或者用言语来激怒。妈妈说起我小时候挨打总是辛酸和无奈。妹妹小时候就机灵，一打她就跑，边跑边说好话，只有我，打着不跑还顶嘴说什么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不是亲生的。气得他们毫不客气……

　　年少时的我是多么幼稚啊！直到上高中我住校，回家少多是好言好语相待。我也变得安静而温顺不再顶嘴。然而，在最初的青春，我却是以他为敌的，对抗他，激怒他，让他历尽了做父亲对女儿的无奈与痛心。有时候我是恨我自己的。我恨我经常自以为是，自我放逐；我恨我做了时间的刽子手，助纣为虐，亲手谋杀了他的青春，还让他那么不开心……

　　三、温柔的力量

　　他的暴脾气，连邻里都不愿与他计较，懂得便宽容。几个叔叔伯伯都是如此，虽然成长在不同的家庭。是的，他是被奶奶抱养的孩子，小时候也会因为是不是亲生的这个话题跟小伙伴打架。他的青春我只能从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获得，我的青春，他不可或缺。小女孩的初潮，是成长的标志。告诉我许多卫生常识的不是妈妈，不是闺蜜，却是这个伟岸的男人。他因为我的叛逆而头疼，言语也不似原来开始妥协和退让。依然是摩托车上，他送我去上学。他轻声细语地对我讲要注意卫生，别弄脏衣服，可以多预备几件衣服留在学校里。平时脾气放好点，别总是剑拔弩张的……他带我去药店买妇科的药，忽然间我不好意思起来，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温顺。

　　四、或轻或重的希望

　　那年，我18岁。考上了省会城市里的大学，在这平静而安逸的村子里，我一下子成了小名人。父亲没有像其他人包席请客，他只是安静地收拾行囊，带我从这大山里走进了城市的怀抱。那辆历时7个多小时的慢车，载着厚重的暑气蹒跚而来。我们错过了最后一班接新生的车。那天晚上，父亲和我被拉客的阿姨带进了一间简陋的招待所里，打不开的电视和顶棚上的电扇。武汉的夏天，像个火炉，杂乱的风扇声敲打着我内心的愧疚不安。第二天早上我问他：“睡好了吗？”他说：“还好。”其实他骗我，他根本没有睡着，一晚上我就听见他翻来覆去的声音和深浅不一的叹息。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还是因为床板太硬，也许两者都有，就像午夜呼啸而来的列车，落寞而去。我没有说破。

　　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和他到处闲逛。仿佛我的大学是他的大学，于他充满了温和而强烈的归属感。每到一处他都努力而贪婪地看着，他是要记住这充满生气的地方，他的女儿将要渡过四年的地方，这承载着他的理想和薄翼般希望的地方……

　　前几天给父亲打电话，我大三即将毕业。关于考研和工作，我无从选择，只想要打电话问问他的看法。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开始这样依赖他，回想起来，其实我的路何尝不是他给我铺垫的，一条理想中的最安全的道路。虽然最后他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只是说：你都这样大的人了，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做主，而我能做的就是在背后给你支持，你想要更高的平台我不会阻拦；你想工作只要你喜欢就好……挂了电话，我就哭了。年少时他给我搭了一条抵挡风雨的路，我叛逆的想要摧毁，个性的要自由。现在我想要再依赖一点点，却被他轻轻地推开。是我太迟钝还是我没良心？

　　我总是觉得说不出来的爱才是深沉的爱，和着温情和血脉。一辈子还有很长呢，用全部的热情和尊敬慢慢来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