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我的姥爷杨树雨

发布于:2013-05-03 11:0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唯有杜康

  时值初冬,我又回到农村的老屋,院子还是老样子,院中的那棵大槐树也还是老样子,不由想起我们一家人曾经在大树下吃饭,快快乐乐生活的情景,不由想起已经故去的姥爷,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感悄悄涌上心头,不禁潸然落泪。

  我的姥爷叫杨树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在他的身上,有着中国式农民最质朴的品质:勤劳、善良、诚实,平凡又伟大,内心里充满着正义感。一生光明磊落、一生都秉承着堂堂正正做人信条的平常农民。

  每当想起姥爷,我的脑海中就会再现当年他在山间的小路上用担子担着我去赶集的情景,担子的一边载着我,另一边承着石头,这是为了平衡。记忆中的姥爷,他高高的个子,永远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最有特点的是他的耳朵很大,人们常说这是福相。姥爷很能干,健壮的体格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年轻时他能担一担梨去七十里外的城里卖,八十五岁时还能挑得动一百多斤重的粮食,这在农村也是很少见的。他能为了马儿跑到几里地外去打青草,记忆中姥爷干活的场景永远是那挑着一担青草,匆忙往家赶的画面。姥爷爱抽烟,在农闲的季节常见到他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那味道很呛人。

  小的时候我就和姥爷姥姥生活在一起,他大部分的时间忙于劳作,很少教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我还是从他的一言一行中,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那个年代,兴城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那时山东的百姓遇到荒年迫于生计,常会长途跋涉到兴城来乞讨。至今印在我脑海中的是:一年深冬的早晨,一个看上去还没断奶的小女孩,被母亲放在背包中挨家乞讨,小女孩冻得面颊通红,都有些红肿了,看着让人心疼。每逢这时,朴实的乡亲们都会或多或少地给他们些刚打下来的玉米、高粱等。在我的记忆中,人们都拿自家喝水用的大水杯盛给乞讨者,通常能施舍的数量都不到半斤。

  我家那时有七口人,姥姥、姥爷、父亲、母亲,我们兄弟三个。大人们的负担特别重,除了每日不停地劳作之外,生活上更要精打细算,每顿饭都要煮的刚刚好,不能有丝毫的浪费。

  一天晚饭时,来了两个讨饭的人,一副饥饿相,父亲给他们每个人盛了两碗热饭吃,也许是出于家中实际情况的考虑,母亲接下来向他们提到我家人口多,意思是说我们只能帮这么多了。姥爷听了很不满意,他坚持让那两个人吃饱了为止,那天晚上我们家人吃饭虽然干饭兑着开水,变成了稀饭,可我仍然吃得很香。那时我还小,可我觉得姥爷做的是对的。姥爷常说,帮人嘛,总要尽些力。

  1960年,屯子里一个乡亲因贫困和饥饿倒下了,留下了病妻和两个幼小的儿子。在那个有了粮食就有了生命的年代,他的亲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连累了自己。姥爷和姥姥总是省下吃的给他们,帮他们度过了难关。姥爷在世的时候总有两个舅舅来看他,那就是姥爷当年救助过的孩子。他们如今长大成人了,懂得了对爱的回报,尽管姥爷当初并没有想到这些。姥爷能宽厚地对待那些穷苦人,能做到与人为善,现在想来善良才是人的第一品质。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母亲不是姥爷和姥姥亲生的,她是姥爷和姥姥收养的孤儿。同样,屯里别人家的孩子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姥爷和姥姥的照顾。

  那一年姥爷的朋友突然过世,在悲痛之余,姥爷想到刚和人家借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由于朋友是突发疾病去世的,没有来得及和家人交待这件事,当然姥爷不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当姥爷和朋友的家人提起还有这么一笔帐时,他们开始没听清楚,吓了一跳,因为常理下只有要债的才会在这时提起欠债还钱的事。姥爷忙说是自己欠他们的,这样朋友的家人才安下心来。后来姥爷分几次还清了这笔钱。这在当时成为佳话,朋友的家人也靠这笔钱走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也许是过得太久的缘故吧,以前没听人向我提起过这事儿,这还是我在农村当老师去邻村家访时,姥爷那个朋友的儿子说给我听的。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些村民,他们也很感动,都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是姥爷的外孙,那天的我也受到了特别的接待。回到家中和姥爷谈起别人对他的敬佩,他只是说:这没有什么,欠人家的就是应该还的。我知道的,在他的一生中,所信奉的就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姥爷也用他的行动教会了我做人就是要诚信。

  在生产队没解体前,队里饲养牲口曾经是个大问题。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马儿的口粮往往会被克扣,在繁重的劳动下,马儿们很快就会骨瘦如柴,这是人们不能容忍的,奇怪的是尽管每个人都尽力去谴责这种行为,可是换了几任饲养员都还是老样子。人心不足啊!姥爷看着揪心,他主动请缨,当起了饲养员。除了白日里精心喂养,姥爷每天晚上要起来两次给马儿们加料,马儿们一天天壮起来,人们干活越来越顺手,生队长脸上笑开了花,人们对姥爷竖起了大拇指。道理其实很简单,姥爷没往家拿过一粒喂牲口的粮食,事实证明他是值得人们信赖的,就这样他一直当着生产队的饲养员,直到后来生产队解体。邻居家的舅舅说,你姥爷做事从不亏心,对那些牲口也从不虐待。

  那是在我五岁时,或者更小一点的时候,有一次,邻村一家刚收完豆子,地里散落了一些豆枝,小伙伴们在大勇的带领下,到地里拾起了豆枝,被那家人看见了大声喊叫,大勇就带着我们拿着豆枝往回跑,姥爷、姥姥看见了我们,问清了是怎么回事。姥姥认为严格意义上这不能算得上偷,因为那家人已经收过了豆子,地里的豆枝只是没有收干净落在地里了。姥爷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那终究不是我们的东西,正是因为小才不能迁就,小时候有了这种贪心,长大容易出大毛病。他还说了姥姥,后来还是坚持让我们把拾的豆枝给送了回去。

  我十岁那年,屯里一个老汉被其养子用棍子打伤了,姥爷听了很生气就闯到那户人家,踢了那个养子几脚,并训斥了他。姥爷那天脾气很大,很吓人,他是固执的,他坚持让那个养子向其养父承认了错误,同他讲了许多孝敬父母的道理。我是跟着姥爷去的,屯里也有些乡亲来围观,那个养子自知理亏,始终没敢说什么,我只记得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后来他真的老实多了,至少在姥爷去世前他再没做过这样的蠢事。

  姥爷是个打猎高手,枪打运动中的猎物是他的绝技。在饥饿的年代,他打的一些狐狸和狼,帮了村里人的大忙。无论是手中有枪还是无枪,他总能打些鸟给我们兄弟吃,这是因为他了解鸟的生活习性,他用石子就可以击中草丛中的鹌鹑和野鸡。尤其是在冬天,他在雪地里走一圈就可以打回十几只鸟,回到家中放到火盆中烤,香香的味道。这是美食,在那生活困苦的时代,我们几个兄弟吃得上鸟肉,着实让伙伴们羡慕。母亲常说,你们兄弟几个为什么都能考上大学,要记得你姥爷给你们弄鸟肉吃,鸟肉最有营养了。后来姥爷不再打猎了,因为他发现鸟越来越少,他几次和我谈起原来的鸟是多么的多,数量是现在的几倍,几十倍。年少时的我几次想和他学打猎的本领,因为在家中是我是最小的孩子,对我的要求他一般都会满足的,可这打猎的本事直到他去世,也没有教给我。

  这些零零碎碎,拼成了我脑子里姥爷的形象,总觉得不够完整。我曾经给姥爷画了一张像,那还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叼着烟袋找烟袋的样子逗笑了我,我用心地画了下来。姥爷还是走了,九十三岁高龄的姥爷离开了我,多少次在梦中想起,他只是出去窜门了,暂时没有回来。

  姥爷是平常的,但他身上的很多东西,平凡又伟大,散发着一种不可抵挡的人格魅力。至今,村里的人还常常唠起姥爷,说起姥爷的厚道、善良、正直……

  (辽宁省兴城市人民检察院李玉明125100)

  

责任编辑:墨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