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如果不是回家探亲，我还真不知道表姐病逝快半年了。那天我在家找到我和表姐唯一的一张合影照，看了又看始终舍不得放手。

　　表姐是我大姨的女儿，长我2岁，她出生那年，正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表姐生下来身体很虚弱，又没有奶水，常常饿的“哇哇”直哭，大姨父为了多挣工分，在生产队起早贪黑地干，为的是多换回一些大米给表姐熬粥喝。后来表姐有了妹妹和弟弟，本来就拮据贫寒的家更是雪上加霜，一日两餐大姨都揭不开锅。表姐9岁那年，大姨把表姐留给爷爷去了新疆。那时候我多少能记些事，只知道表姐学习非常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可是表姐因吃不饱饭常常去生产队的地里偷偷拔萝卜、挖红薯吃。

　　再次和表姐见面的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在家等待分配。那时表姐已在县城一所中学当了一名英语老师并结了婚。按说表姐的苦日子该到头了，幸福、安定的日子不会远。谁知她对表姐夫缺少了解，嫁给了一个靠赌博吃喝的混混，时常家里来一些表姐不认识的人来要赌债，表姐因这事时常和表姐夫吵闹，严重的时候还在家里动手。表姐长的瘦弱，被表姐夫打得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伤。一年后，儿子的降临依然没有改变家庭现状，表姐坐完月子，表姐夫出去一赌就是一个星期，有时候还去外县赌。表姐生完孩子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在讲台上晕过好几次。这些表姐夫从来不问不闻，依然我行我素。

　　大姨知道表姐的情况已是4年后了，她从新疆赶了回来,看到三十出头的表姐像四十岁的人一样，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因为表姐夫把表姐折磨得人都变了样，脸上写满憔悴。

　　表姐离婚后，用了半年时间才从那段灰暗的岁月里走出来，那时候她最爱去的就是我家，每次去都给我父母买好多吃的，母亲也心疼表姐，只要进城就给表姐带些大米、蔬菜。表姐最爱吃的是母亲做的凉皮，母亲一做就是好多，走的时候还让带上。说实话，那两三年，我从没见到表姐过得如此开心、快乐，而我不再叫她表姐，而改口叫姐。

　　表姐，不，姐再次谈论婚姻的时候，她已经35岁了，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对新的家庭格外谨慎。姐夫很爱姐，这让她重新看到了生活的新希望。婚后，姐过得很幸福，小日子甜甜蜜蜜。儿子的到来给家庭注满了新的活力。姐夫为了早日买上新房，每天在外辛勤操劳，姐也没闲着，休息日在家带起了家教。几年后，姐在县城买了新房，那是她辛辛苦苦带家教挣来的钱。可是新房刚装修完还没来得及住，表姐病了，她因结缔组织病而住院。吃药、打针不但没有好转，反而一天比一天瘦得快，只半月功夫，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因久卧病床跟不上营养而无法站立。

　　我在外地参加工作，好多年没见过姐，只有电话成了我俩联系感情的唯一桥梁。对我这个弟弟，她常常在电话里说：“你离家远，又一个人在外打拼，肯定不容易，如果有困难就向姐说。”其实我没有多少让姐担心的，而我牵挂最多的是父母，姐就在电话里让我放宽心，说家里有她呢。姐说到做到，父母生病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赶到父母身边的人，做的比我这个当儿子的还好。有一次母亲病了，姐每天上完课就到我家，床前床后忙了十几天。

　　细想起来，我唯一能给姐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那年她来乌鲁木齐看我，来的时候还给我带来好多好吃的。那时我才参加工作没多久，只陪姐在乌鲁木齐转了几天，临分别时和她去照相馆照了唯一一张照片。姐的离去，犹如一把利刀割断了我们30多年的姐弟情。那些年，姐知道我写了不少文章，但那些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文章，都是为了写作而写作。姐的离去，我不愿提笔为她写点什么，想因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忘，可不管我怎样从记忆里去抹姐的身影，都无法抹掉、遗忘。就在今天早上，我突然提起笔写了这么多，虽然我没有把姐的全部融在笔端，但这是我唯一怀念姐的方式。

　　同大多数人一样，姐很平凡很平凡，我写了这么多，也是对小时候的另一种回忆。可对姐在我心中，是永远都割舍不了的亲情，它就像一粒种子一样在我心里扎了根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