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游翁东（彦文杯）

 

 

　　2025年1月1日麻江县文联作家协会赴宣威镇翁东金流洞采风。走进苗族特色村寨，参观该村古代粮仓、金流洞景区、36道拐景区，体验苗族文化、斗牛文化和杀年猪宴席，激发写作兴趣，助力乡村振兴。因家事羁绊，我不能随行，很是遗憾。翁东在我读初中时已到过，很想再去看看，看看那个金流洞，看那热情招待我的同学妈妈，看看一弯清澈的清水江及清水江面上那埋在心底那一抹拨动心弦的美好的靓影……

 

　　1992年春天的一个礼拜六，天气晴朗，应家在卡乌翁东的杨姓同学之邀，到他家去玩。从宣威学校出发，沿着宣下公路走，两旁的山坡郁郁葱葱，长满了高大的松树，蓝天白云，空气新鲜。过了翁保不远，岔路进入卡乌方向，越过两座山，树木越来越稀少了。再越一座山，眼前的景象却令我震撼：闯入眼里的是一条30米宽的清澈的长河，两边的山又高又大，山上几乎没有树木，岩头裸露。岩头不高，在没有树木的山头岩头显得格外突兀。宽阔的江，高大的山，让天气显得暗淡无光，搭配起来气势磅礴，威严逼人。我仿佛从充满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人间进入了没有人烟的魔都。在清水江边的山麓，不时处有大片的橘森，才让光秃的山有点绿意。

 

　　到了杨某家，父母应该去劳动了，还没回来。他有个妹妹，十一二的年纪，长相清秀，消瘦苗条，坐在织布机前在一梭一梭地甩梭子织苗带。左甩右接，右甩左接。梭子在彩线间左进右出，右进左出，不停地进进出出，出出进进。妹妹不时停下来看看，用竹板子压压线，动作娴熟，如同一个干了几十年的老匠人。织布机上的彩线五颜六色，在小妹妹的操作下织成花色的苗带。

 

　　在同学的带领下我们坐下一条小木船划向清水江对面。因为从没坐过船，我显得有些眩晕。好在带着凉爽的江风吹来，我才略好受些。到了对岸，我们穿过几块田，就到了洞口。洞口不是很大，地面凹凸不平。一股小腿粗的清泉带着缕缕雾气缓缓流出，用手一探，水温温的。我们没带手电，无法深入深洞，只在洞口看看，就出来了。

 

　　翁东坐落在清水江边西岸堤上，一条小路穿寨而过，路的两旁是木质的房子，砖房的很少。木房都很旧，可看出这里的居民在此生活了很多年。在寨子沿江堤上，不时有些灯竹，高高的灯竹尖垂下来，在人家的房顶上，江面上随风摇曳摆动。有些干枯的竹叶落下来，飘落在小路上、房顶上，星星点点。枯叶落在江面上随江流动，像一片片浮萍漂向远方……清澈的江面上倒映着木房，竹丛，山崖，蓝天、白云，又是一幅山水画。这时，山、水，村庄相得益彰。

 

　　我和杨某回去的路上，在寨子上透过坎下竹林间的缝隙，看到江心上有一只小木船，木船上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蓝色马袿背心，黑色裤子。她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杆，扭着身子，左右拨划，身姿婀娜，灵巧利落。胸脯微微凸出，在拨划竹竿中微微颤动着。左一拨，竹竿插入水中，竹竿激起一轮轮波纹，向四周荡漾开去，激荡在堤壁上，于是堤壁潮涌潮落，右一拨，双手一撑，水波不断蔓延，不断向四面散开，撒向我心里，激起了阵阵涟漪。少年的我不由看呆了，痴了。同学催促着我，我尴尬地笑笑，跟上他的脚步，目光却还在竹林缝隙间搜寻。

 

　　回到杨某家时也是傍晚了，他妈妈回来了。互相问候，妈妈忙着备晚餐。从到他家时，见他家四周都没什么柴禾，看四周的山也没树木，也没见备有煤炭，那时候也还没普及电器，真不知道一年到头怎样解决烧饭问题？只见妈妈去房子旁边的粪房边抱起麦秆放边灶边，点起火烧起来。不一会儿就弄起了晚饭。可就在叫吃饭时，杨某却带我出门，去了另一家去。还没到，一闻到了一股腊肉炒豆腐的香味。奔波了一天，也感到饿了，但也不好意思说。进入房子里，看到火炕上果然是炒着一锅腊肉炒豆腐。主人是一位60余岁的老头，同学介绍说是他伯伯，无妻无儿，一个人生活。客随主便，入围火炕边。主人连忙端起土碗来倒起了酒，热情地招呼我喝酒夹菜。我说我喝不了酒，可主人说：喝点儿，不多。我盛情难却，只得端起了酒碗。抿酒入喉，辛辣中带着甘甜，是纯正的乡下烤米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着家常，甚是欢欣。一碗（一两左右）干，主人再倒点，说酒要两次成双，我只好又接了。第二碗喝完，杨某就带我回他家再继续吃。

 

　　回到杨某家，大伯也跟着来继续喝酒聊龙门阵。酒倒了一回又一回，我拒绝了一回又一回。杨妈妈很好客，也很健谈，我都拒绝不了酒了，都喝晕乎乎了才放我吃饭。至此我才知道苗家的待客礼仪。

 

　　第二天中午我们回校时，杨妈妈送给我一条苗锦带，两尺来长，花纹很美，我珍藏了好些年。路过前天看到姑娘划船的路段，想到那姑娘划船的情景，不由得透过竹缝向江面瞟了一眼。江面平静，江水缓缓地流动，好像没有姑娘划过船一般。可我却依旧在回味着看过的风景……

 

　　三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我偶尔路过卡乌，却再没到过翁东。热情好客的杨妈妈如果活着也八九十的高寿了，那个划船姑娘也是已入中老年了，可她年轻的英姿却深深记在我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