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债

 

　　从前，有一个秀才，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生计全靠母亲在地主家帮佣维持。秀才饱读诗书，满腹才华，他一心想搏取功名。

 

　　在地主的资助下，他终于攒足了进京的盘缠。秀才一举中了探花，在京城里当了官。秀才一直不忘地主的恩情，在京为官一年后，他回到了家乡，专门去拜望地主。地主在家里盛情地款待秀才，酒足饭饱之余，地主特地引见自已的女儿与秀才相会。地主的女儿名叫婉心，出落的亭亭玉立．小姐年方十六，却也是知书达理，对答如流。小姐看到昔日的穷秀才已是仪表堂堂，不由得芳心暗许。秀才看到小姐如此端庄美丽，气质高雅，也心生爱慕之情。地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就支走女儿。待小姐回到闺房后，地主向秀才表示了嫁女之意，秀才喜出望外，自然一口应承下来。于是地主开始筹划秀才与女儿的婚事，秀才也告了假，安心等待做新郎官。一个月后，在地主的一手操办下，秀才和小姐成了亲。一个星期之后，秀才携带母亲和小姐返京，随同她们一同前去的，还有一个陪嫁的丫头，唤作梅喜，比小姐小了两岁，但已经服侍小姐一年多了，生得模样俊俏，又冰雪聪明，深得小姐喜爱，在小姐的肯求下，地主答应她跟随小姐，继续做她的贴身丫环。

 

　　秀才在京置了一处大宅子，又雇佣了几个家丁，一家人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一晃十年过去了，秀才仕途顺利，可谓春风得意，但是唯一令秀才烦忧的是，小姐始终未能有身孕，秀才按耐不住失望和焦躁的心情，开始和小姐之间有了嫌隙，小姐生性孤傲，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不曾受过一点委屈，故一怒之下，冷落起秀才来。秀才百般烦恼，经常夜宿书房，用书籍来排解郁闷。好在丫环梅喜尽心尽力地侍候他，陪他说话解闷，一来二去，两人竟暗生情愫，瞒着小姐做下了苟且之事。

 

　　说来也怪，就在这个时候，小姐有了身孕，秀才欣喜若狂，顿时又对小姐呵护有加，和梅喜保持了距离。一天，秀才又到官府里做事，小姐百无聊赖，就叫梅喜和她下围棋，梅喜的棋艺是小姐传授的，虽然赢不了小姐，但是却也能有板有眼的和小姐撕杀一番，就在小姐走完最后一着棋时，梅喜突然一只手捂住嘴，身体躬向前，另一只手撑在棋盘上，干呕了一声后，又迅速地跑向门外，站在墙角大声呕吐起来。小姐连忙问梅喜怎么了，梅喜慌忙地应答说，可能是受了凉。小姐十分孤疑，于是她叫家丁去请来了一个郎中，郎中给梅喜把过脉后，按照小姐事前吩咐的，不动声色地说，是受了凉，吃一些暖胃的药，休息一下就会没事的。小姐叫家里的帐房先生取来了银两，支开帐房先生后，郎中如实地告诉了小姐，梅喜是有了身孕。小姐千叮咛万嘱咐，叫郎中千万不要泄密，给了郎中一大笔钱后，送走了郎中。小姐悲痛万分，她的担忧终于成了现实，她心里明白梅喜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秀才的。她联想到秀才最近一段时间眉眼间总是掩藏不住的喜色和梅喜躲闪的眼神，而且，有一次，梅喜还惊慌地从书房里跑出去，差点撞倒小姐。小姐哀伤了一阵后，心里开始盘算着如何对待这件事情，她想出了一个妙计。

 

　　秀才晚上回家后，小姐对秀才说，想明天到庙里去上香，祈求菩萨保佑她母子平安。秀才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小姐就和秀才坐着轿子到离家不到十里远的庙里去进香了。秀才很奇怪，问她为什么不带梅喜去，小姐说，梅喜感染了风寒，不宜外出，秀才相信了，没有多问。临近傍晚，秀才和小姐回到了家，小姐唤梅喜倒茶，却不见梅喜的人影，于是小姐就叫在厨房做事的张妈去找，不一会儿，张妈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说看见梅喜和家丁青龙躲在花园里的假山后面私会，他们两人见到张妈后，慌忙散开了，张妈一五一十地向秀才和小姐描绘着，又少不了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秀才气得猛地跺了一下脚，说了一声家门不幸后，就进了书房，把门咚地一声关上了，气得晚饭也没有吃。小姐来到书房，看望秀才，问秀才怎么处理这件事，秀才说，这还用问我嘛，赶紧打发走人，从此再不要看见梅喜和青龙。秀才把自已关在书房里一夜，直到第二天吃中饭时，才走出书房。秀才始终阴沉着脸，看得出他还余怒未消。小姐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暗暗得意于自已的计谋得逞，拔除了眼中钉，她自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但是她始终不放心张妈，因为张妈和青龙是受了她的指使才编排出那一幕戏的。梅喜因为不瞒秀才冷落她，又经不住青龙的引诱，终于上了当，在整个事件中，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被赶出秀才家后，小姐虽然给了她和青龙一笔安家费，但无奈青龙整天游手好闲，很快就把钱用完了．可怜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挺着个大肚子又不能出去做事，好在小姐不时地派人接济她，她对小姐真是感激涕零。

 

　　自从梅喜和青龙被赶走之后，秀才一直闷闷不乐，毕竟他和梅喜有过一段私情，而且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也不太相信梅喜会背叛他。于是有一天，他趁小姐到庙里进香，找来张妈盘问，经不住他的洞吓，张妈终于如实向他禀告了真相，秀才起初难以相信，在他眼里，小姐温婉贤淑，不象是那样工于心计，而且那样歹毒。但是张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描述又不由得他不信，于是在张妈的带领下，他偷偷地去看望了梅喜。梅喜一看到秀才，就禁不住泪如雨下，秀才告诉梅喜，这一切都是小姐一手安排的，梅喜如梦方醒，她向秀才哭诉，说自已只是一时糊涂，才被青龙引诱上钩，而且她并没有做出那种事情。她还告诉秀才，在被青龙引诱之前，她已经有了身孕，可怜她不敢向青龙坦露，因为她和青龙被赶出门后，就生活在了一起，但是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秀才的。秀才为她找了一个郎中，掐指一算，果然梅喜是在被赶出家门前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而那时候，正是秀才和梅喜情浓意合之时。秀才强忍悲愤，叫梅喜不要声张，他自会为她讨回公道。秀才又给了梅喜一大笔银子，并安排张妈私不里不停地接济。

 

　　秀才安排好了一切之后，就不动声色地回了家。一个月后，小姐临盆了，张妈悄悄地告诉秀才，梅喜也临盆了。秀才担心纸包不住火，终有一天，小姐会知道真相，于是他心里有了一个惊天的计划。小姐如期地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而在前一天，梅喜也早产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他指使张妈悄悄地把两个婴儿调了包，只有他和张妈知道这件事。秀才始终担心事情败露，就在那年的冬天，他趁张妈不注意，把张妈推下了池塘里，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小姐婉心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不知道自已视若珍宝的女孩是秀才和梅喜的女儿。梅喜也不知道，她百般疼爱的女孩竟是秀才和小姐的骨肉。原来，秀才是怕小姐迫害梅喜的女儿才使了这个计策，他也是逼不得已。

 

　　梅喜有时会带着女儿来看小姐，小姐逗弄梅喜的女儿玩却浑然不知那是自已的亲骨肉。她以为自已的计谋已经得逞，她以为秀才和梅喜都会相信梅喜的女儿的父亲是青龙。她希望这个秘密能永远被掩藏下去。就在她和梅喜的女儿都长到七岁时，青龙因为欠赌债被仇家杀了。不得已，梅喜带着女儿来投靠她，她只好收留了她们母子。为了不让小姐刁难梅喜母女，秀才故意对梅喜很冷淡。三年后，梅喜不幸真的感染上风寒，加上长期心情积郁，终于没有医治好，撒手而去。

 

　　由于梅喜的女儿和自已的女儿同龄，所以婉心就让梅喜的女儿做了自已女儿的贴身丫环。婉心的女儿唤作兰馨，梅喜的女儿唤作巧玲。秀才给兰馨请了一个私塾先生，让巧玲陪读，但是小姐硬是不同意，总是安排些针线活给巧玲做，秀才无奈也只好任凭小姐安排。兰馨读书的时候，巧玲就陪着小姐，给她端茶倒水，捏肩捶背。一转眼，兰馨和巧玲都到了待嫁的年纪，她们俩人都出落得非常漂亮，特别是巧玲，举手投足和眉眼间和小姐更象，而兰馨却和梅喜有一些神似，特别是看人的时候的眼神，甜美中带着一丝揪人心的妩媚。婉心经常会想到梅喜，有几次都从睡梦中惊醒，嚷着叫梅喜不要怪她。尽管婉心精心调教兰馨，但是兰馨的举止总显得有点轻佻，而且读书也没有什么长劲，只是略通文墨而已，到是巧玲更有一些自然而然的书卷气，举止更加淑女。婉心想可能是受到耳濡目染的影响吧。看到自已的女儿有些地方输给梅喜的女儿，婉心的心里很不好受，为了宽慰自已的心，她就把兰馨打扮得更华丽高贵，只让巧玲穿粗布衣裳。她给兰馨择了一个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公子生得相貌堂堂，风流倜傥，才智不凡，让女儿的后半生可以安享荣华富贵。她也给巧玲择了一户人家，是做生意的小贩的儿子，粗鄙不堪。秀才不同意，多次和她辩论，说看在梅喜服侍了小姐一场，该给巧玲择一户好人家。但是小姐是铁了心，就是听不进去。就在她把巧玲嫁出去的当天晚上，秀才告知了小姐实情，小姐听了如晴天霹雳，丧魂失魄地回到自已的房间，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小姐的死给秀才很大的打击，他终身都未续弦，一个人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