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嗓门女人

　

 

　　我住的是个老小区，敞开式的那种，没有物业，房子已经呈现出旧相了，由于没有土地证，过不了户，值不了几个钱，原住民们纷纷逃离，这些房子陆续被新市民们接手。

 

　　前面一幢楼住进来一位大嗓门女人，晚上，八九点钟，女人家的厨房里灯火通明，锅碗瓢盆霹雳乓啷响个不停，时而灶火闪亮，女人的声音开始飘落在小区的各个角落：“×××你端个盘子过来!”然后，又有几声像是发火的声音，我也没听到具体说了什么。

 

　　过了十点，我们已经洗刷完毕，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女人开始朝她楼上说话了，嗓门仍是不小：“别让你家孩子在地板上滑板车骑来骑去了，孩子做作业，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再这样，我们不客气了！”楼上的女人辩解了几句，女人说：“没有？你不相信可以下来听听!”说后面几句话时，女人的语气里明显有笑的成分。

 

　　我老婆苦笑说：“无语啊！摊到这样的邻居也是倒霉了，扰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周末一大早，女人就开始哇啦哇啦说话，“×××还不起来做作业？”这是针对她孩子的，她也对她男人哇啦哇啦地说话：“我一天天的带孩子也累的要命！……”男人的声音极低，也或者是唯唯诺诺地不敢出声，反正是听不到她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有午睡的习惯，周末也不例外。关了窗，拉上窗帘，但是那女人大嗓门的说话声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家长里短跟人家聊天，声音清脆爽朗，音量奇高，特别刺耳。这一次，她说的内容我不听都不行了，“我这个房子也买好了……，知足……。”是这个房子吗？那也太知足常乐了，心态太好了。我拉开窗帘往外看，对面楼底下的门洞里，几个妇女或站，或坐，其中有抱着孩子的，有在择菜的，在聊天。哪一个是那大嗓门的妇女？我分辨不出来，也不想去认识。

 

　　夏天的晚上，吃完饭，后面的广场上，广场舞音乐老早响起来了，我带着小女儿去玩，那些大叔和大妈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孩子们在另一侧追逐玩耍，突然我听到一个妇女的说话声，语音语调是那么熟悉，我突然之间醒悟过来，“是那个大嗓门的女人！”她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应该是二宝了，二宝去拿一个孩子的玩具玩，女人笑容可掬地跟那个孩子商量：“玩具能不能给我们玩一会儿？待会儿还你！”我仔细打量这个女人，她个头一般，长相一般，微胖。

 

　　刹那之间，我陷入了沉思。她是千千万万农村妇女的缩影，在我童年时候，早春里，洋槐花缀满整个村庄上空的时候，放蜂人的蜜蜂在花间嗡嗡嗡忙个不停，我在“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诗情画意中被村庄深处传来的各种声响吵醒，鸡鸣狗叫声、鸟鸣声、小贩的叫喊声，还有就是妇女们哇啦哇啦的大声说话声、训斥孩子的声音，还有与男人、婆婆、邻居吵架发出来的不绝于耳的脏话……

 

　　这些妇女身上的品质很复杂，她们朴实、乐观、坚忍、粗俗……，却又脆弱，我耳闻目睹不少农村妇女因为琐事走极端的事例。

 

　　大嗓门女人在我看来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或许是因为我离开家乡太久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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