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情结（外一篇）

　　瓜田情结

 

　　西瓜西瓜圆又圆红瓤黑子在里边打来井水镇一镇吃到嘴里凉又甜初识西瓜，是在我童年的时候，依偎在妈妈的怀抱，吃着自家种的西瓜，妈妈总是教我唱这首童谣。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小村依山傍水，垂柳依依，风景特别秀丽。这里的土地属于沙质，适合种西瓜。小村子前面，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小溪旁有一大块平整的土地，这就是村里人分到的瓜田。

 

　　春天，我们这些小孩子跟在爸妈身后，帮着种西瓜。星期天，帮助爸妈除草。六、七月份，西瓜开花了，黄色的小花朵，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引来一只只蝴蝶在瓜田里翩翩起舞。

 

　　当西瓜和小碗那么大的时候，河边出现了一个个小窝棚，是用柳条编织的席子围成的，里面有床和小灶，可以简单的留宿，做饭吃。我的童年、少年时代，瓜棚是我最愿意去的地方，每天放学，直接跑着去瓜田。我们这些孩子们，凑在一起打闹。有时候，坐在窝棚里，看天上的云彩，一会像小兔，一会像小狗似的变来变去。还喜欢看星星和月亮，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北斗星，三星等星座。

 

　　我特别喜欢欣赏瓜田的美景。清晨的时候，朝霞把瓜田笼罩在绯红中，像个美丽的梦，让人产生遐思。黄昏的时候，瓜田披上了粉色的纱巾，朦朦胧胧的美，打动心扉。而笼罩在月光下的瓜田，是那样的神秘莫测，特别有诗情画意。

 

　　瓜田里的西瓜，在日月轮换，和风细雨的抚慰下，和我们这些孩子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长大了。整个瓜田里，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西瓜，触目皆是。

 

　　当时光的脚步，踏入八月份，西瓜该上市了。我们把西瓜搬到河对岸的公路上，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摆上一个小炕桌，一个小菜板，还有一把菜刀，这就算开张了。这条公路，来往的车辆很多，有很多人会停留下来，吃西瓜，买西瓜。

 

　　因为西瓜富含有利于健康和美容的化学成分，还有利尿消肿的功效，能有效治疗口舌生疮，咽喉肿痛，所以特别受大家的喜欢。我们这些小孩子，每天吃西瓜，很少生病。而对于我来说，长年在瓜田里，对西瓜的生熟掌握的特别准。用手指敲打西瓜，发出咚咚咚咚清脆的声音，就是生瓜。而发出沉闷的声音，就是熟瓜。还可以看西瓜表皮的颜色分辨西瓜的生熟。浅黄色的瓜是生瓜，颜色黑绿的是熟瓜。

 

　　后来，我才知道，看瓜无非就是一个形式，过路人口渴了，摘一个瓜不算偷，而乡里乡亲的，随便吃。我们把最好的西瓜留在八月十五。那天，村里的男人们，都会拉着满满一车西瓜进城去卖，因为有供月的习俗，买西瓜的人特别多，能卖一笔巨款。

 

　　妈妈精挑细选了两个又大又圆的西瓜，我们一人抱一个西瓜，走在回家的路上。妈妈抱的那个西瓜，像篮球那么大。黑绿色的，带着黑色的花纹，我都能看见，黑色的西瓜子躺在红红的西瓜瓤里睡觉呢！可我知道，这个大西瓜是妈妈留给她的学生的。他是班里的三好学生，他住我家旁边，一个十岁的少年，爸爸车祸去世了，他家是村里，唯一没有种西瓜的人家。

 

　　妈妈的手特别巧，她拿着小刀，上下翻飞，不一会，两个美丽的花篮就出现在我眼前。妈妈用小勺挑几下瓜瓤，真像花篮里，装满了盛开的鲜花，红红的花瓣，随时会掉出去一样，特别逼真。

 

　　妈妈轻轻地抱着那个大花篮，走出门去，我趴在窗台上，看见妈妈走进他家院子，那个少年飞奔过去，抱住了妈妈，妈妈用手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个画面很温馨，很美好，心里面感觉又酸又甜，差点哭了……中秋那天，夜幕降临。妈妈在窗下，放好桌子，把西瓜放在上面，西瓜周围也会摆几样水果。然后让我枕在她腿上，和我聊家常理短。我知道，这叫供月。当月亮升起来，照在西瓜上，就算月亮奶奶吃过了，我们才可以吃。日子就这样一日日一年年重复下去，我也长成了大姑娘，远嫁他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再没有吃过故乡瓜田里的西瓜。虽然，每到夏季，也买西瓜吃，但感觉没有故乡瓜田里的西瓜甜，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首童谣《西瓜娃娃》就会在我耳边响起：西瓜圆，西瓜大，西瓜像个胖娃娃，贴在耳边细细听呦，里面说起悄悄话呀。哝儿呀子喂，哝儿呀子喂，里面说起悄悄话呀。

 

　　这个甜，那个沙，这个味道有点差，小小年纪讲诚实哟，真是一个好娃娃呀。哝儿呀子喂，哝儿呀子喂，真是一个好娃娃呀。

 

　　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瓜田情结，已经用思念作绳，紧紧地系在我的心上。瓜田情节，任时光流逝，那无法忘却的场景，会伴着我走过春秋冬夏，一直老去……

 

　　无名河

 

　　在广袤的大地上，究竟有多少条河流绕过村庄，无人知晓。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家门前有一条河流，日夜不停地向前奔流着。每个寂静的夜晚，我都在小河欢快的呼噜声中进入梦乡。

 

　　童年时代，跟随妈妈去河里洗衣服，河岸上放着一个空罐头瓶，我在石头底下，逮几条小鱼拿家里养着。我总问妈妈重复的问题，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妈妈说，这是条无名河，没有名字。我又问，是谁说的？妈妈说，村里人都那么说。我不明白，那么美的一条河，为什么会没有名字。八岁的我，背着书包去学校，我问过很多同学，她们也告诉我，她们村里也有这样的无名河。可我知道，哪个村里的河也没有我们村里的河漂亮。

 

　　这条无名河是村里孩子们的乐园。春天，春风化雨，柳丝飘飘，绿绿的草地上的蒲公英，苦菜，开出一朵朵金黄色的花儿。远远看去，像一块绣着花儿的绿色地毯。放学的几个女孩子，站在河边，看那几个男孩子往河里丢石子，看谁打的水花多，欢快的笑声，随着水花跳跃着，惊跑了太阳公公。

 

　　夏天，我们把裤腿高高挽起，赤着脚在河里走，河水凉凉的滑过脚面，特别凉爽。村里人的菜园子，大多在河边。园子的土总是湿漉漉的，踩上去，脚窝里能渗出一汪水来。因此，园子里的菜格外鲜美。我经常去园子里拔水萝卜，胡萝卜吃。我和几个最要好的女孩子，用泉水把这些纯绿色食品洗干净，坐在树底下吃，那个年代的孩子哪有零食可吃呀！几棵萝卜就算是天下美味了。

 

　　秋天，像谁用彩笔把山和树染成了金黄色。河面上，总有落叶和落花飘来。像一个个美丽的梦，随波逐流。冬天，这条河变成一条白色的绸带，蜿蜒绵亘，一直伸向远方。我们扛着冰车，去体味飞翔的快感。我一直相信小河是有灵性的，百年不遇的干旱季节，有好多人在心里求雨，祈求老天爷来场透雨。我也一样，每天站在阳光下看天，希望有神龙现身，上下翻飞。瞬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记得小时候，经常被村里的刘奶奶叫去求雨。刘奶奶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她三寸金莲紧挪着，站在我家大门口唤我：“冬梅，冬梅，9个小仙女就差你一个了，快点出来，我们去求雨！”

 

　　所谓求雨，无非就是去村外的小河里寻找泉眼淘泉子。泉水像盛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它的周围是清一色的柳树，柳条像少女的秀发，在微风中飘扬着。有的柳枝还像小孩子的手，调皮地打一下我的脸蛋。刘奶奶蹲在泉水旁，拿着用葫芦做的水瓢，在泉水里使劲地往外淘水。口里念念有词：九条仙女来淘湾，淘得老龙不得安。

 

　　大雨要下下三阵，牛毛细雨下三天。我们9个9岁的小女孩，排成队，虔诚地双手合十，低垂着头，随着刘奶奶把歌谣再念一遍。不知道是我们求雨，感动了上天，还是巧合。有时候，我们才回到家里，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我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认为是自己救了村里人，是小河里的泉水化作了蒙蒙细雨，救了村里那百亩麦田。我们村子的龙王庙，是全村人集资盖的。在村子东头，一棵老柳树旁边。这棵柳树，据村里老人说，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柳树长在河中间，树干有洗衣盆那么粗，枝条像一条条绿色的丝带，垂下来，清风徐来，柳枝轻轻地，像蜻蜓点水般打着河面。这棵树很神奇，无论下多大的雨，发多大的水，水来到柳树旁边，就自动分开两股水流，绕过去后再汇合。这些亲身经历的事情，都让我感觉到神奇，玄妙。

 

　　春去秋来，云卷云舒，这条河滋养着村里人的生活，也见证了小村的过去和未来。我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我再也不喜欢和谁结伴而行，总是独自一个人去河边漫步，或者坐在一块大石头人，看着小河泛着光影发呆。我高兴了去河边，不开心也去河边，把这条无名河当做知己，向她倾诉自己的喜怒哀乐。读到初中毕业回家，在学校就喜欢写作文的我，一直坚持写日记，偶尔有小文在报刊发表。可那是八十年代，我的理想，并不被人理解和支持，很多时候我是被孤立的，那一段时间，是我去河边次数最多，停留时间最长的时候。想到自己被别人说三道四，就会委屈的落泪。小河静静地陪着我，让我感觉很温暖。

 

　　在出嫁的头一天，我去和小河作别，想起自己远嫁，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和我心里的小河倾诉衷肠，一阵难过涌上心头，我泣不成声。小河似乎懂得我的心语，用哗哗的流水声，安慰着我。月亮似乎一直留在河面上没有走远，月光宝盒，发出来的光亮，在河面上闪着光泽，像个梦般迷离。

 

　　多少个春去秋来，细数光阴，我整整二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在梦里，我会经常梦见那条无名河。因为我爱上写作，喜欢读书，才知道这条无名河，是克什克腾旗境内，西拉木伦河的支流。我知道，无论时光怎么飞逝，不管我身在何方，这条无名河，会一直在我心里，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