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们

发布于:2022-09-07 18:5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梁冠宁

　　我教书几十年，虽说不上桃李满天下，但教过的学生也可说是不计其数。因为多，所以奇葩也多。

　　(一)

　　一次，我到医院去看望一个住院的学生。听学生来电话讲，他生病住院了，有事想请我帮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四十出头的小伙子，正年富力強，前不久见他还活蹦乱跳，怎么就住院了？我没敢多想，立即赶往医院。我在医院见到他时，确实吃了一惊。他竟瘦了一圈，脸色苍白，两眼含泪。

　　他对我说:“她要和我离婚。她当上副处长后，就经常不回家了。”

　　他和她是同班同学，当初在学校谈恋爱时，虽不是男才女貌，倒也是女才男貌。他身高一米八，英俊高大；她不足一米六，但学习成绩全班第一，聪明，机灵过人。她追他，击败众多对手，结为夫妻。据他讲，结婚十多年，他为了爱情，为了她，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作出了许多牺牲，成全了她。说着说着，就泪如雨下。

　　我把手纸递给他。他边擦眼泪边说:“她现在高升了，有了新欢，就把我和孩子给抛弃了。我实在无法接受，一气就病倒了。”

　　他希望我作为老师，找她谈谈，挽救他的婚姻。

　　我立即约她在一个茶社见面。她看上去，还是那样活泼精干，穿着打扮，十分时尚。落座后，我对她说:“是他让我来劝你，不要离婚，行吗？这么多年，你们应该是有感情的。他为你和家庭作出了巨大牺牲，你也该感恩吧？”

　　她说:“他怎能把这事也跟老师说，真丢人！”

　　我说:“他亦是无奈之举。他的牺牲，你不知道吗？”

　　她说:“毛主席说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接着说:“他为爱情，为孩子，为家庭作出牺牲，是对社会的贡献。社会上各种成功的后面，都是有为之牺牲的。他难道就不能为之牺牲吗？”

　　我无言以对。

　　(二)

　　许多年前，我的一个学生踏上仕途，且步步高升。他喜欢我的书法，希望我替他写一幅四尺周敦颐的《爱莲说》，挂在他乔迁的新居客厅。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挂《爱莲说》？”

　　他答道:“一是很欣赏老师的书法；二是希望自己为官，能像莲花一样高洁。”

　　我听后，很受用，欣然应允。因《爱莲说》字数很多，不易写好。我反复写了数遍，直到自己满意，才将一幅四尺行草的《爱莲说》送给他。

　　他精裱后，挂在新居客厅正面墙中央，还请我到他新居作客。我看着他挂在新居客厅的《爱莲说》书法，反复端详许久，觉得虽说不上蓬荜生辉，但这幅四尺横幅，装裱考究，是我精心书写的上品，挂在他家宽敞的客厅正面，亦算得体。特别让我感动的是，学生未忘老师的教诲，能以莲花的高洁当作自己为官的楷模，作为老师的我，十分欣慰。

　　遗憾的是，数年后，此学生的妻子突然打电话给我，哭着告诉我，她的丈夫因受贿被抓起来了。她说，我学生多，在政府各部门当官的学生也多，请我帮忙救救她的丈夫——我的学生。

　　我立即赶到他家，只见《爱莲说》的书法横匾仍挂在客厅，但人却因腐败而被关押，这不是莫大的讽刺吗？此刻，我才意识到，嘴上说以莲花为榜样，而行为却是腐败，口是心非，道貌岸然，必适得其反，自食恶果。故周敦颐说，莲花“不可亵玩焉。”

　　我对着哭成泪人的学生妻子说:“我无能为力。”

　　(三)

　　我这两个学生结缘，可真是男才女貌，两情相悦，志趣相投。班里的每次活动他俩都是热情张罗，忙前忙后，从不缺席。喝酒、唱歌、跳舞、掼蛋，样样精通。且精力充沛，不管多晚，他们都坚持到最后，从不提前退场。同学们都羡慕他俩活得潇洒，无牵无挂。

　　我很好奇地问他们:“你们已是两个儿子的父母，且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经常在外玩到这么晚，家里就没事拖累或牵挂？”

　　她说:“老师，我们的儿子，一个是爷爷奶奶管，一个是公公婆婆带。我们管得不多。”

　　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为儿女付出太多，不值。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接着说:“我生第一个儿子时，没奶。爷爷奶奶刚好退休，他们就把儿子接走，直至今天。”

　　我说:“你们就放心？”

　　她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他们愿意，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他说:“生下第一个儿子两年后，她的父母也退休了，看见我父母带孙子乐趣无穷，也要带，希望我们再生一个。”

　　她说:“我起先不愿意，但经不住我妈死缠烂打，没办法，我就生下老二，交给我爸妈带，一带就到现在，不要我们烦神。”

　　我说:“现在社会出生率下降，国家鼓励生二胎。你们倒是响应国家号召，为社会作出贡献了。”

　　他说:“是啊。我们俩人都是独生子女。双方父母退休后年龄都不算大，退休工资不低，且身体很好，精力旺盛，无事可做，带带孙子，也是天伦之乐。”

　　哦，原来如此。我想，如今社会生育率下降，国家鼓励生二胎，现在年轻人都是双职工，要忙事业，要养育两个孩子，精力、经济压力都很大，难以承受。我无法预知，这是否就是社会未来的家庭结构理想模式？

责任编辑：胡俊月作者文集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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