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印象

　　十余年前的一个晴朗的早晨，当我起身正忙于家务时，突然有则消息传入耳中，原来是住在楼下的师傅“走了”，听闻此消息，我虽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了解情况后仍有几分意外，更有几多感慨，毕竟已成事实，只能坦然面对，有所接受，才能平复心情，于是我等待了一会儿后，与爱人一起迅速下楼，径直来到其遗体前躹了三个躬，顿时感到悲伤，尤其是在其出殡的当天，我隐约看到一位似曾相识的身影，感觉像是其弟，正双手捧着师傅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令人难以释怀，许多往事情不自禁地有所浮现，令人感慨不已、

　　我的师傅姓朱，部分与他年纪相仿或接近的熟悉人、同事，都习惯于叫他“大朱”，师傅生前是一名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同时是质朴和平易近人之人，他魁梧的身材，健壮的身体，苍白的头发，不时一番风趣的谈吐，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当时他虽年近花甲，颇有“资格”，但他不卖“资格”，许多事情亲历亲为，是一位慈祥、善良、质朴的老人，晚年他在与病魔抗争的斗争中，始终保持乐观向上的态度，用淡定和平和的心理正确对待，如此这般，确实不容易、不简单。我在与其接触、交往的过程中，不仅了解师傅的为人，而且感受其无私的情怀，同时为其任劳任怨，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所打动，他的低调、朴实的处事风格，执着追求，服务社会，始终如一的工作作风，予人启发，感同身受，当然也深深影响了我，有这样的师傅做榜样，在默默赞许的同时，确实有所感受，不同一般，收获和感知是多的，感慨也是颇深的。

　　那是一九八○年夏天，当时在基层工作刚一年的我，标准是初入职场，缺乏经验的职场新人，因为某个偶然的机会，有幸被调到上级公司行政部门工作，在暗自惊喜又颇感意外的同时，似乎还有一定的幸运，即我在这里有幸结识了师傅，初次见面即产生了良好印象，命运中似乎注定我与师傅有交集，也正是从那时起，我对师傅逐渐了解并有所接触，从而产生了深刻的印象。曾记得我刚到单位，考虑我的现实情况，领导安排我与师傅同宿舍居住，正是利用这个时机和过程，我与他零距离接触了，当然也逐渐关注他了。记得报到后刚上班，师傅就拿着一把钥匙来到我面前，这是给你的，我顿时明白了，这是宿舍钥匙。后来我入信前走进宿舍大致一看，只见两张单人棕绷床分列两侧，摆放整齐，中间一张木质的小桌子，虽然条件简陋了一些，但面积和空间却是较大的。不仅如此，此处宿舍闹中取静，尤其是夜晚十分安静，有利于看书、学习和放松。在日常居住的环境中，我注意到，师傅十分勤快，每天早晨，我还没有起来，师傅即忙碌起来了，除了清理环境卫生，还要到办公室开窗通风，一切忙完后已经不早了。而晚上，当他因工作而劳累了一天后，肯定需要放松和休息，为了调剂并丰富业余生活，一般情况下，师傅就会习惯地打开电视机，或独自或与我欣赏节目，虽然是黑白电视，但在文化生活相对单调的当时，那种感觉却是比较特别的。此外，不知何故，当时的夏季用水高峰时期，阳台水池上的水龙头往往无水可放，要放水只有等到晚上或更迟一些，待水压有所升高了，楼上才能放到水，于是师傅就会主动承担起放水的责任，他利用宿舍靠近水池的有利条件，不论是烈日炎炎的夏天，还是寒风凛冽的冬天，即使因为有事回来迟了，他也负责任地等到水池里放满水后，才放心休息。不仅如此，每隔几天，他还主动对池内进行彻底的清理，冲洗干净，以达到清洁用水的目的。为了丰富业余文化生活，师傅每天早晨起床后，还有边做事，边听新闻的习惯，这说明他关心国家大事，因而在上班处理公事完毕后，他还习惯于拿起报纸，戴上老花镜，认真阅看报纸，一如既往，他已经形成了学习的习惯。师傅这把年纪了，还认真学习，其精神是感人的，对我和他人的影响也是大的，因此，在一些场合，师傅总能借机发表一些看法，颇有见解，这是他长期学习的结果。此外，师傅还利用宿舍里摆放唱片机的有利条件，时不时放上一些扬剧、京剧片段，这是他的爱好，也是放松自我的表现，因为师傅深知劳逸结合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1983年11月中旬，我随师傅因公出差上海，这是我第一次前往大都市，由于当时年轻，也未曾出过远门，加之人生地不熟，我难免有心理负担，好在有师傅陪伴，他对此“轻车熟路”，充当“向导”，自告奋勇，不辞辛劳，利用他十分了解并熟悉环境和地理的独特优势，带着我轻车熟路办理公务，或交流，或参观，如此这般，我们的办事速度和效率随之有所提高，当然感觉更好、更轻松了，这里面包含着师傅的功劳，同时是他关心人、帮助人的具体表现。那次公差回程前夕，我们抽空来到了外滩观光，此时一个意外的情况突然出现了，就在我尽情欣赏浦江两岸景色之际，此时有个拿着相机的年轻人迅速靠近并缠着我，师傅立即前来查问什么事。经过了解，方知是专门为游客拍摄风景照的，他就没有再说什么，我也由此经受了一次考验。

　　上世纪整个八十年代，我与师傅几乎一直居住在公司宿舍，直到后期，由于宿舍面积有所减少，他就搬到了隔壁一间，至此我们才分开居住，即使如此，师傅没少关心我，除了工作上，还有生活中。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当时年轻的我，由于是单身青年，一般中餐和晚餐都在附近食堂就餐，每每见此，师傅就会邀请我在传达室喝上两口，于是我们俩人就在传达室相对而坐，就着几个菜推杯换盏，边喝边聊，就这样日复一日，喝酒的习惯在那时已经逐渐形成了，而且我对饮酒有些习以为常了，现在回想赶来，觉得还有些难以理解，然而却是事实。“人生初尝酒滋味，别有感慨在心头。”不论怎样，师傅的关心是难以忘怀的。不仅如此，师傅在生活中同样关心我、照顾我，由于楼上的隔间都是采用纤维板制作的，加之年代久远，宿舍内用的又是木架棕绷床，因此，夏季常遭受臭虫（臭瘪）的叮咬，令人难以入睡，每每发生此情况，师傅就会找来了敌敌畏（一种药水）予以全面喷洒，然后关上门窗，数小时后，臭虫被彻底消灭，晚上睡觉也就安宁了，这是师傅的功劳，也是其关心他人的具体表现。此外，当时年轻的我，因为晚上外出走亲访友或观看演出需要，离开了自行车确实不便，于是我主动提出向师傅借自行车，一般情况下，他都二话不说，拿出钥匙交给我，待我使用后，仍将其放在原处并锁好，这样有借有还，相互默契的场面，在我与师傅交往的时间里曾多次出现，令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师傅到龄办理了退休手续，在单位领导于某餐厅为其举行的送行晚宴上，大家兴致勃勃，纷纷与师傅边喝边聊，彼此亲切交流，既祝贺他顺利退休，也就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交流一番。席间，时任公司总经理突然对我说：小王，您怎么不给师傅敬酒呢，于是我与另一位同事，立即起身拿着酒杯，来到师傅的面前，举杯致意，那次敬酒也是师傅生前最后一次与我同饮，令人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