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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心中的花

发布于:2015-02-17 09:5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水上意杨

  好多年前了。

  那时我还是一个刚出校门的书呆子,高考失利的滋味形同三伏天,我天天受着煎熬。但毕竟是一颗年轻人的心,生活再累,还没有熄灭浑身滚烫的火苗。于是趁着农活空闲,一个人骑上自行车逃出乡村,去县城里嗅一嗅车屁股甩出的汽油味。在我看来,那才是新生活的象征啊。

  是一个早春二月,满眼所见自然是荒秃秃、静悄悄的场景。春寒料峭,风吹着屋檐上的枯草。徐淮路两边,大概只有高高的电线杆上,几只麻雀的蹦跳、欢叫,才让人不至于寂寞。

  一进城,就热闹起来了,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红砖绿瓦,刚刚竣工的大楼,眼睛都看不过来。

  花园口的一角,一个大叔在卖花卉。支着自行车,后座的腊条筐里青枝绿叶,面前空地上摆着几盆样品,简易塑料盆,冬青、小黄杨就成捆扎着,花名我几乎一个不识,但兴趣恐怕跟围观的买者差不多。

  大叔显然也是从乡下来的,黑黢黢的脸,鞋子上的泥巴,不过谈笑风生,生意腔调里透着豪爽儒雅:

  “生活要用美来打扮。”

  “花钱不多,欣赏欣赏。”

  “农闲之余,个人爱好吧。……没关系没关系,交个朋友,有空上我家来,欢送你几盆。”

  “两合土最好了,不需要多少肥料,勤着浇浇水就行啦!”

  介绍着,讲解着,搭讪着,你听着会受到感染,你会认为一盆鲜花要靠美和精气神作养分才能开出来。

  看的多,买的少,闲拉的多,成交的少。听围观的人说,这些流动卖花的都是来自于北边的那些村庄,那里一家学着一家,栽种花苗,都卖到山东浙江了,都发了。

  我震动了。一个农民,靠养花种草就能发家致富,太神奇太了不起了,真是改革开放八仙过海啊。随即,我就进了旁边的新华书店,买了一本《花卉种植小常识》,兴奋而归。

  我老家是黄河发飙时没有飙上去的地方,老冈地,吃一棵白菜都困难,要侍弄花草确实是麻袋绣花。乡亲们在一稻一麦里苦着,苦弯了腰,还苦不饱肚子,提到花花草草的知识,恐怕忙得连野地里野花野草都认不全。

  母亲见我不吃不睡,点灯熬油捧着书“研究学问”,眼泪花花,乖啊,俺们这地方水土不服哦。知儿莫如母,母亲深知我的内心除了物质上的煎熬,还有精神上的,她和父亲一辈子没使过家长的权利,对我这不成器的,依旧采取因势利导之法。母亲说,既然人家那里做得那么好,那就去实地看看吧,学学经验。实际上,她老人家是让我出去“散散心'的。我是一个重理论轻实践的角色,向来都是热情大大有余,干劲大大不足。这“实地看看”又拖了两年,其时我已经改头换面,“老冈地上搞花园”的蓝图已经模糊了,但花草情结还在,终于,又一个早春,踏上了北边那慕名已久的土地。

  这是九十年代初期,“加快步子”的春风正吹拂着苏北人还未白嫩起来的脸庞。这块地上与我们一河之隔的老乡,干劲多足啊,大横幅高挂着,“花卉之乡”的名片已经传于四面八方,大田里盖着温棚,房前屋后摆着花盆,老人妇女在地里忙活,青壮年老哥赶着长途车跑销售,排着队的外地干部来取经考察,开现场会。真是一片涌动的热土啊。我甚至希望能在忙碌的人群里重逢当年的大叔,让我再做一回靠养花种草就能致富奔小康的梦。虽然,由于内因外因,我空想了一场,但在那乍暖还寒的季节里,在那闹市的一角,大叔,您没料到吧,您在做小小生意,我收获了温暖的力量。

  一晃,年轮又划了二十圈。前几天,碰着一个搞新闻的朋友,家乡地址恰巧是这“花卉之乡”。酒酣耳热,谈起故土,我说,佩服这,佩服那,都不如咱们老百姓的创造力,你想想,你那里也是老黄河冲刷,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硬是粗糙的手绣出花来了!

  这位朋友一听,先是一头雾水,继而恍然大悟,噢噢噢,什么名片呐,早没了,没了。那能吃饱肚子,撑不满口袋的。原来,花卉之乡,已更名塑料之乡。家家户户,收塑料,挤塑料,一个塑料再生制品工业区剪过彩了。搞新闻的自然善于描绘,“那一条条河啊,那一块块农田啊,那一团团雾霾啊……”

  我打断他,请别说了。

  虽然,我至今还认不出几个花草,连老婆在窗台上侍弄的几样,这边把名字告诉我,那边就对不上号,但是,我想说一句很文艺的话:花开在我的心里。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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