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哪里过年？

　　中州医院住院部的内科和外科大楼，像两座高山，遥遥相对地矗立在道路两边。

　　已经是年关了，鞭炮声不断地响起。住院的人似乎少了些，但仍然人来人往的，络于不绝。吴露身穿一件桔红色的尼子大衣，一条印有花纹的淡绿色长围脖。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一付粉色的口罩把嘴巴罩得紧紧的。高挑的身段在寒风吹动下，闪动着动人的腰肢。她像往常一样，早上7点半准时提着一只饭盒，快步向住院部内科大楼走去。

　　“早上好！”吴露微笑着向保安打招呼。“快上楼吧，怪冷的。”一个中年保安笑着回应着她。看吴露走远了，一个年轻的保安走过来打趣的说：“这女人长得怪漂亮，你认识她？”中年保安说:“你才来,不知道。她家的老太太住院了，刚入住时，她推着老太太来的。身后跟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男子，肯定是一家人。她一天三顿送饭。天天见她还能不熟？”“哦！那老太太肯定是她婆婆或是她娘家妈，不然，她天天向这跑啥？”年轻人说。“那道是，要不是自己亲妈或婆婆大冷的天，谁闲得没事了，整天向这跑！”“你可别说，俺对门邻居婆婆住院了，媳妇看两眼就走了，都是俩个闺女来伺候。这年月还是生闺女好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十八楼心内科病房20床。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在床上躺着，一副痛苦的表情挂在脸上。见吴露进来忙坐起来说,“哎哟哟，小露啊，辛苦你了！”“大娘，咱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小杨不在家，大爷身体又不好，咱又是对门的邻居，我们不管你谁管你啊！”扭脸又对身边的一年轻男子说：“小明，早饭给你准备好了，你吃了上班去吧！”吴露向值夜班的丈夫交代说。丈夫揉着有点红丝的眼睛，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很快就离开了病房。

　　同病房新住进来一位朱老太太，见了吴露说：“闺女，你真好，我昨天来还以为你是老姐姐的闺女呢！一说话才知你们是邻居，哎！如今像你这样好的年轻人不多了。”老太太感叹着。吴露笑着说：“这也是应该的，张妈家没人，我们又是对门的邻居，我们不帮谁帮！谁家都有个难处.”吴露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饭盒盛了饭，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张妈吃。

　　张妈和丈夫是大学的同学，张妈毕业后回到家乡中州市，在一家中学教书。丈夫毕业后在部队工作。转业后也回到了中州。有一个儿子很争气，在国外留学，没再回国。家里就剩下老两口，孤苦伶仃的。吴露两口有一个12岁的女儿，和张妈住对门。平时就相处得很好，老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吴露过去问寒问暖，帮助照料。这一次张妈半夜心脏病犯了，杨大爷把小两口叫来，及时送到了医院。才救了老伴的一条命。杨大爷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张妈平时一有病，杨大爷就急得团团转，不知咋办好。吴露就常劝他说，大爷，你别急啊，这里有我们俩呢，放心好啦，你要是再急出来个病该咋办啊！感动得老头连连称是。

　　外面过年的鞭炮声，一天比一天响，一天比一天密。老头又着急了，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老伴要是还出不了医院，这年咋过啊？平时麻烦人家，这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人家一家子在医院陪我们吧！哎！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当初要是再生一个就好了。大的出国，小的在家不是可以照应着吗，哎！命苦啊！每每说到这里，老人就很难受，他心里有苦啊。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杨大爷年轻时正赶上计划生育，他是最早被计划的年轻人。刚开始的口号是，只生两个。间隔四年才能生第二个。杨大爷当初大学毕业后，分到部队工作。第一个孩子３岁了，第二个孩子的生育指标也发了。眼看妻子怀孕三个月了，上面又提出生一胎好的政策。部队积极响应，要求全军官兵，只准生一个。杨大爷给组织说：地方政府给我们发了生第二胎的指标。我妻子也怀孕三个月了。是合法的。组织说：杨大明，你是要干部，要党员，还是要孩子？这两条路你选一个。杨大明走出领导办公室，到街上买了一瓶白酒，带回宿舍里，喝了半夜，哭了半夜。第二天带着红肿的眼，登上回家的火车。陪妻子打了胎。事后夫妻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回到部队杨大明把打胎的证明交给组织上。领导这才有了笑脸，说：好！好！你这一打不要紧，咱这个团就成了全军的计划生育先进典型。后来团长果真喜笑颜开地戴着大红花，抱着一块计划生育先进单位的大匾回来了。每当想到这，杨大爷心里就不是滋味。如今老了，谁管我们啊！

　　杨大爷的心事，吴露早已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年咋过？吴露和丈夫也不止一次的商量。往年过年，年三十，初一，都是到婆家过。初二回娘家。这是传统习惯。今年咋办？吴露在思考着！上午婆婆又打来电话说：小露啊！你们过年不要准备啥了，我和你爸把过年的东西早办齐了。你们几口来就是了。好！好！妈，你放心，这是老规矩了，过年我们不回家和爸妈团聚还能到那过年啊！放下电话，吴露又犯起了愁。要是回家过年，这里的张妈就没人管了。大过年的不伤心？要不回婆家吧，老人肯定不高兴。看来这俩家都不能丢啊！她想着，想着，一个过年的方案出来了。

　　年三十晚上，吴露一家三口。早早来到婆家吃了团圆饭。孩子留在奶奶家看春晚，小两口提着饺子赶到医院，杨大爷正在床前陪着大娘说话，一看小两口头上冒着热气赶来了。兴奋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让你们不能安静地过个年。”吴露笑眯眯地说：“大娘，大爷来吃年饭吧，一会咱好看春晚。”吴露伺候着两位老人吃饭。那边丈夫把从家带来的ipad打开，调试好。饭后大爷，大娘坐在床上看春晚。小两口坐一边陪着。同病房能下床的病人也围过来看热闹。病房里不断传来老人的笑声。快11点了。节目还没完，老太太要睡觉了。吴露伺候老太太睡下。丈夫留在医院陪护。吴露送杨老大爷回家休息。

　　大年初一早上，太阳还没升起，各处的鞭炮声一阵紧似一阵。年不慌不忙地来了。人们穿新衣，放鞭炮，吃饺子，辞旧迎新过大年。吴露早早起来下好饺子放了鞭炮，带上大爷一块赶到了医院。老两口、小两口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大年初一的饺子，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天。大娘开心地笑着说，真好，这个年咱在医院过了。

　　快中午了，小两口急急赶回婆家一块吃了团圆饭，敬了酒。然后又急急忙忙提着饭盒赶回医院，陪两个老人吃午饭。正说着话,远在美国的儿子通过ipad视濒看到爹妈在医院高兴的样子，又看到吴露小两口陪护着。激动地说：感谢大哥大嫂陪我爸妈在医院过大年，有空了到美国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