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二十六岁在路上

发布于:2014-11-18 15:1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山程
  心跳起伏不止,急促静谧的呼吸声,像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伸向远山,望不到头。今年我二十六岁,胡须由柔软变得坚韧,早晨用冰凉的剃刀和着泡沫子刮干净,一宿过后又悄悄冒出的尴尬年纪。打小以来,我放过牛,割过草、挖过田、扛过麻袋,但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因为我还在路上,要去做很多事,见很多人。我就这样清晨出发,踱着踟躇的步子,穿过朝阳一直走,喜欢看自己的影子和天边的山影,现在正接近中午。
 
  走在这条路上,踩着朝阳的头发,见到路边一头吃草的牛,田垄上弯腰忙碌的农民还有那些扛着麻袋的工人,我眼前总会浮现一幕熟悉的场景:每当朝阳初升,一个小男孩踩在门前大石上,笨拙的爬上水牛厚实的脊背,然后赶着水牛朝村外田埂上走去。现在我快要走到中午了,火辣的太阳以及可能突入其来的暴风雨,都会使我放慢脚步,但我不能慢下来,我要加快步伐,在黑夜来临之前,找到一个住所。
 
  在路上,许多人与我说:这条路该怎么走,这件事该如何做。另一些人与我说:走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回头看看,静下心想想,再出发。更多的人也如我一样,不知这条路有多远,通往何处。他们的话,更多的我听见了耳里,但还是有些被我放在了心里。现在我已从一条窄狭的小路,走上了一条还算宽敞平坦的大路。路旁有许多山,许多荆棘和开得娇艳欲滴的花朵,还有许多步履匆匆的赶路人以及急速行驶的汽车。在这条路上我可以肆无忌惮的行走奔跑,可以翻过山去看那边的风景,也可以停下来看看这边的花朵。
 
  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很远,在中午时穿过了丛林,还在夕阳下看见了天边的彩霞。偶尔停下来,想着自己的心事,独自沉默。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但我仍没看清前方的路,也没有看见任何住所,只晓得走了很久很久,在许多路口处徘徊不前,在有的人面前彷徨不止,若有所思。路过我身旁的人,看到我的样子,觉得我猜不透,觉得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走出来,也不让别人靠近。他们觉得我孤僻,只自顾看路边的风景,从不与别人分享,也从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
 
  现在,我带着目的和向往,孤独的走着。很想加快脚步,因为时间不早了,再晚些,前面的路就更艰辛坎坷了。于是我走得很快,不再欣赏路边的风景,把一些人甩到了身后,低着头向前。微风走身边轻轻拂过,飘来的彩霞和盛开的花朵,总在诱惑我。路上停下来看风景的人,他们享受的表情也在诱惑我,使我一次又一次莫名的停下脚步,拼命的挤开路人,去看他们看到的景色。这一次,我看清了,看到了他们所看到的景色,看清了他们所看到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我开始后悔了,不该停下脚步去看别人看到的风景,不该那么经不住诱惑,可已经晚了,黑夜已然来临了。
 
  迎着初升的月亮,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身后的山影离我渐远了,前方的星子却渐近了。我想停下脚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要不要搭乘一辆汽车,尽快找到可以栖身的地方。可奇怪的是我身边的人,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即使偶尔有汽车停下来揽客,他们也没有主动去搭乘,而是只顾低着头,朝着他们既定的路线慢慢走去。这样一种情形使我感到非常困惑,不晓得选择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路才能尽快到达目的地。但我还是坚决的停了下来,站在路中央想了片刻。路过的人见我停下脚步,没走几步,又忽而回转身来,指着天边乌黑的云与我说:“暴风雨要来了,再不上路,赶往前面的旅店,就会被这突来的暴风雨所侵袭。”我一听,全身一震,什么也不顾的朝前方飞奔而去。
 
  许是走的累了,走不动了,我看了看天边欲来的暴风雨,再回头看看,除了见着过往的车辆外再无一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莫名的恐慌便上了心头,剩下我一脸的茫然,不知失措。我不敢多想,随即站在路中央,闭上眼张开双手就去拦一辆疾驰而来的客车。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过后,我知道我还活着。猛然睁开眼,只见那司机,从车窗里钻出半个身子来骂道:“作死啊,想死到别处去,别往我车轮下钻。”一声骂后,开着车朝我身旁绕了过去。我向车窗内扫了一眼,只见黑压压的坐满了人。
 
  我心有不甘,一连拦了好多辆汽车,但都坐满了人,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我。原本月光澄媚的天空开始慢慢变暗,微风里夹杂着雨的气息钻入我鼻孔内,使我浑身不自觉的颤栗,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忽而明白,人生路有太多的无奈。且停且走,又是多么的荒诞。那些话,那些人,那些车,谁对谁错,似乎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一切的物事与道路都是自己的选择,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或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抉择,都会使自己走上一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莫名的想着,看着。暴风雨就这么来了,带着它的思想,肆意践踏我的灵魂和我单薄的身体。我背着被雨水打湿后变得格外沉重的背包,淋着雨,顶着雷声,迈着沉重的步子,满怀无奈的朝着路的那头走去。偶尔划过的闪电,打在脸上冰凉的雨水,使我觉得还有思想和意识,还能打开眼看看这雷雨交加的奇景。可我觉得累了,真的累了,觉得活着真累,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可一想到死亡,我又那么恐惧,那么想活着。停下还是前进,死亡还是活着,在此刻俨然已失去了讨论的意义,因为我只想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一声炸雷过后,一道比闪电还要刺眼几分的灯光向我打来,把我整个人都置于一束光亮中颤颤发抖。我无力地举起手遮住双眼,透过指缝看去,见得一辆小轿车在我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明晃晃的车灯,像两道闪电击中我,而我竟还无比的享受。我慢慢放下双手去看,隐约看见开车的人朝我招手,好似叫我过去。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一忽,在适应了这突来的灯光后,看清他确实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犹豫了片刻,还是不顾一切的朝小车靠去。去到车旁,他没说什么,直接打开车门叫我上车。我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无故叫我搭车,还不说缘由,肯定有问题。可我已经顾不了这许多,在这暴雨冷风里待得久了,我渐渐麻木,竟懒得去想这些问题,直接取下背包丢上车,然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车开动了。我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他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我看了看车窗外,雨还在下,势头好似比先前更大了。我暗自庆幸上了这辆车,但他沉默寡言,不说一句话的冰冷样子,又让我心生一股莫名的恐惧。这点初来的恐惧,丝毫不弱于暴风雨里得来的那点恐惧。甚至这点恐惧竟然让我不停的发抖,让我觉的异常的害怕。是的,我开始害怕,开始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一种浸入骨髓的害怕。我害怕会被他谋财害命,虽然我身上没多少钱。我还开始幻想他是一个杀人狂,专门以让人搭车,然后选择一个僻静的地方杀人抛尸来取乐。我甚至幻想到,他把我杀死后,尸体被抛入一个深谷,被鱼鸟虫兽一点一点啄食,慢慢腐烂的情形。我不敢再想,可愈是不想却越去想,愈是侧着头去不停的打量着他。
 
  他那深沉的样子,我看了许久,竟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也没有因为我一直盯着他看而恼怒,更没有因为一声声的响雷在车窗外炸开而有所变化。我不再去看他,也不再去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听天由命,虽然我从不信什么命运,但此刻我只能听老天安排。这么一想,我心里宽慰了许多,和着全身潮湿的衣服熟睡了过去。当我醒来时,天已放晴,他仍旧开着车,见我醒来也没和我说话,只对我浅浅一笑。我不知睡了多久,却做了许多梦,梦里的我孤独彷徨,忧郁懦弱,甚至梦见我又回到了原地,一切重新开始。
 
  当天边那一抹朝阳缓缓爬上山头时,他突然把车停在马路旁,打开车门让我下车,然后开着车疾驰而去。我下了车看着消逝在路上的汽车,又看了看有些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马路,陷入了沉思。我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也有许多疑问,不知这叫我上车却一言不发的陌生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只是见我一人在风雨中行走,想载我一程这么简单。我不愿去多想,只是觉得能见到阳光,还活着就好。可当我沉下心去看这路边的一切时,一种真正的莫名的恐惧突然从心底席卷全身,因为我发现我又回到了起点,回到了我从小路走上大路的那个路口。
 
  “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梦?”我心底的这个心音不停地撞击着我,我抬头看看天空,阳光刺的眼睛生疼,这一切竟是真的。我猛然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宽阔平坦的马路。路上,没有人,没有车,只有我,背着沉重的影子,仰望着天空,一步两步,渐渐消失在路上。心跳起伏不止,远远近近的心事,在脑海里来来去去,安静又躁动。今年我二十六岁,仍然在路上。我怀揣着希望,走清晨出发,慢慢走进中午。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
 
  
责任编辑:袁海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