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岁月里的爱

    那个时候我很小，每年正月初四，大姨、小姨和我们全家都约好了去看望姥姥。

    在姥姥家狭窄的天井里，是我们快乐的天堂。我们表兄妹10个，一涌进小院子就显得拥挤了，再加上相互追逐打闹，比一所幼儿园都要热闹。

    吃完中午饭，姥姥就会在天井里招呼我们分压岁钱。她打开随身带着的一个破旧的手绢，一层一层打开后露出一叠毛票子，然后就你一角我一角的分给我们。拿了压岁钱的我们乐开了花，风一样地跑出去，或买块糖或买个本子，幸福洋溢在我们周围。

    渐渐地，小院里的人越来越少。先是大表哥结婚了，后来大表姐一个又一个结婚，每年他们也不再是初四来，剩下的只有我和表弟。再后来，我也渐渐长大了，而姥姥也老了，以前去的时候，她还能进进出出地招呼我们，后来就只能在自己的屋里挪动小脚。

    因为我们村有个庙会，姥姥为了落脚方便，就把母亲嫁到了我们村，每年六月六姥姥一定会来赶庙会。可是我却不怎么欢迎她，母亲讲我小的时候，姥姥来我家吃饭，我非要赶她走，吃饭的时候，还把鞋扔进了锅里，当然我挨了一顿胖揍。记忆中我是非常欢迎姥姥来的，每次来，她总要给我买点东西，赶庙会我还会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

    姥姥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母亲也常讲她很不容易。她小的时候就被送给了别人，别人也不把她当人，很小就上山拾柴禾，她又缠着小脚，回来的时候脚上磨出了血。以至后来，她出嫁了，很少再去养父母家。

    然而最大的不幸还是发生在她身上。2005年的一天，我唯一的舅舅出了车祸去世了，那个时候她已经91岁了。舅舅也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姥姥平时生病都是舅舅给她打针，为了姥姥的身体，舅舅还一直陪姥姥在一个床上睡觉。

    最后家里人决定，这个消息不告诉姥姥，让姥姥先出来住上一段时间。母亲就把姥姥接回了家。那个时候姥姥身体已经不是很好，脱衣服都需要帮忙，可是姥姥是一个倔强的人，也许她觉得住自己的女儿家总不如儿子家，凡事只要自己能干的她不会求别人。

    冬天生炉子，只要母亲不在家都是她守着，还要烧水，她颤颤巍巍地提着水壶一步一挪，看着就让人心疼，毕竟是91岁的老人。她吃饭也从不挑食，就吃那么一点点，每次我会给她买好吃的，她也总留给我们。

    那晚我看姥姥的手纹，我说姥姥咱们的手纹还是一样的，姥姥也看了，说，这些我的表姊妹中就我随她，生命线上有一条向上的直线，我说是啊，谁让我是你的外孙。

    快过年的时候，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不能在女儿家过年的，表哥就把姥姥接了回去。可是，舅舅去世的消息还是让姥姥知道了，她流尽了泪水，以后变得不吃不喝。后来母亲去看她，回来讲，她的身体严重垮了，变得很瘦很瘦。

    三个月后，姥姥还是走了。走得是那么匆忙，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去祭拜她的时候，看到摆在桌上的她那张照片时，泪水一个劲地流，我的脑海里还一直想着让她再到我家住一段时间。

    我想，姥姥在天堂一定很好。我也懂得，她留给我的爱竟是过往中的那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