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巴草的春天

发布于:2014-09-21 16:3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刘盟盟

　　（一）
　　
　　暖暖的阳光在这懒懒的午后照进窗户，透过窗帘在黑板上投射下斑驳的影子。讲台上生物老师滔滔不绝喷着口水，台下学生一个个昏昏欲睡。
　　
　　小果擦了擦流到嘴边的口水，睁着惺忪的眼睛问一样刚睡醒的小嫣，“郭老头讲到哪了？”小嫣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口齿不清地说：“就听见了一句男女比例失衡。”
　　
　　“啊？那不是地理老师应该讲的东西吗？干嘛抢人家饭碗啊？”
　　
　　“变着法教育我们可是他的惯用伎俩。”
　　
　　“那倒是。”
　　
　　生物老师往小果和小嫣这边瞥了一眼，讲得更起劲了。“高达120比100的男女比例导致中国男性比女性数量多出很多，所以啊，现在的小姑娘们别着急找什么男朋友，谁是草谁是宝还不一定呢。等将来走入社会了，一大群男生跟你后面追，那多好啊。早恋这东西呢，不是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太保守，是没必要你们说是不？”
　　
　　“我说不是。”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郭小果，你再给我说一遍！”
　　
　　“老师，按照您所说的，我们得等进入社会了再谈恋爱才是走正道。我们大学毕业，然后应家长和社会的要求说不定还得考研，再三四年下来我们差不多二十七八了，工作的第一年我们需要全身心的奋斗是不是也不能恋爱啊，等你想谈第一场恋爱了你已经成为剩女了，你又必须在短期内找到一个愿意接受你这个大龄剩女的人。那么老师您给我们分析一下找到这样一个人的几率是多少？”
　　
　　“郭小果！”
　　
　　“那好吧，我帮老师算算。您也是为人父母的，您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个比她弟弟还小或比您岁数还老的人吧，还有就是您的女儿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心无杂念的奋斗应该也小有成就了，您是否允许她找一个比她职位低的人呢？”
　　
　　“换句话说，按照大多数家长的标准来看，未来女婿起码应该符合以下标准：年龄适当；金钱地位适当；长相过得去；人品好；他的父母不能蛮横不讲理，以保证自己女儿在以后的生活里不会吃亏；以及最后一点，他必须爱您那已经成为剩女却还没谈过恋爱的女儿。也就是说中国十三亿人口，去掉老的，去掉小的，去掉女的，剩下的再去掉有病的、无所事事没收入的、长得对不起观众的、抢过银行放过火的、父母晓不了情动不了理的，还剩几个？我并不认为找到这样一个人的几率会比中五百万大奖的几率高出多少，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他凭什么偏偏在等你？”
　　
　　“你——”郭老头正处于抓狂的边缘。
　　
　　“老师，其实这些在我们看来都不重要，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认为重要的，只有最后一点。”
　　
　　小果在下课铃声、郭老头的怒目相视、以及全班同学的一片唏嘘中走出教室。
　　
　　（二）
　　
　　郭小果，女，17岁，某市某私立高中在校生。别误会，她并不是一个叛逆到我行我素的人，那个教生物的郭老头是她爸爸，也是该学校教导主任，更是她来到这个只有“才”和“财”有权进入的私立学校的唯一原因。自认不是什么乖小孩，但绝对是个好孩子。明白学习才有出路的道理，可学习又不是人生的全部。决不会为了出路而压抑自己的本性，比如想睡觉就睡觉，玩起来就像个疯子。
　　
　　“小果，你昨天太有才了，回家你老爸没生你气吗？”刚坐到座位上小嫣就凑过来，一脸的幸灾乐祸。
　　
　　“怎么可能不生气，到现在都没搭理我，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哈哈，我就知道，尹凡你又输了，拿来拿来。”小嫣从尹凡手里抢过来十块钱，张牙舞爪的炫耀着。
　　
　　“严小嫣！你这个宇宙最佳损友，我郭小果的家庭和平就值十块钱啊！”
　　
　　尹凡拉住正准备发飙的郭小果，“我输钱了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啊，能做我尹大帅哥的赌注可是你的荣幸。”
　　
　　“噗——你是帅哥，那我就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了！拜托，跟姐学学，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所以到现在还没跟你的韩大帅哥表白？”
　　
　　“你能不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谁知道你昨天和你老爸的对决是不是在为什么事做准备？”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上课了上课了，快回到座位上去。”
　　
　　“郭小果你白痴啊，这就是我座位啊。”
　　
　　（三）
　　
　　“哎，郭小果！”一个人要是运气不济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本以为周末能甩掉某张欠扁的脸，不成想下楼买碗馄饨也能碰见。
　　
　　“哎呀，郭小果，看见本帅哥就想跑啊，是不是我太艳光四射你怕刺眼啊。穿着睡衣就敢下楼，也不怕影响市容？”
　　
　　“尹凡，你老爸还真给你起对名了，惹人烦！我就纳闷了，明星穿得少得不能再少都不影响市容，本姑娘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怎么就影响市容了！”郭小果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一场唇枪舌战算是免不了了。
　　
　　“那也把你头发整理整理啊，弄的像刚在鸡窝里打完架似的，有点女生样行不？”尹凡一脸鄙夷的神色。
　　
　　“我有没有女生样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啊，嫌丢人就装作不认识呗，没人拦你。”
　　
　　郭小果气哄哄的刚想走，就在馄饨店门口看见了刚好路过的韩辰宇，那个学校里叱咤风云的角色，完美得一如童话里的王子，也是郭小果暗恋已久的男生。郭小果顿时性情大变，一下子变成了蹑手蹑脚的小女生。正挖空心思想着该怎么打招呼，却听见了韩辰宇和同伴们的谈话。
　　
　　“韩辰宇，那么多女生你就没一个看中的？”小果认识说话的男生，是校篮球队的。
　　
　　“呵呵，你觉得呢？”
　　
　　“要我说校花沈子惠就不错啊，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又有个有钱的老爸，和你绝配啊。”小果恨不得抽说话这个人两巴掌，那个校花目中无人、骄傲自大，拿别人全当她的下人。虽然，小果也不得不承认她有骄傲的资本。
　　
　　“哎哎哎，不是，我觉得蓝欣不错啊，那舞跳的，绝了。”嗯，那倒是，蓝欣舞跳得好，而且人也好，还帮过小果。小果嘟囔着，这个男生还有点眼光，要是他们真在一起，那我就让步吧。
　　
　　“百花丛中还不知足啊韩辰宇，哥们羡慕啊。”
　　
　　“呵呵，花？你还真说对了，”这是韩辰宇的声音，小果赶紧追了几步，想听听他究竟说了什么，“沈子惠就像玫瑰，美是美，但是有刺，蓝欣像兰花，你得认真供着，太累，其他的，油菜花吧，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可不能为了一朵花而放弃一整片花园啊。”
　　
　　“我还听说有个叫郭小果的？那丫头怎么样啊？”啊啊啊，郭小果激动地手心出汗，“提到我了，提到我了呢。”
　　
　　“她啊，哈哈哈，我看就是狗尾巴花。”这是韩辰宇的声音。
　　
　　“什么意思？”
　　
　　“明明就是草，偏要装成花，异想天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个男生毫无形象的笑成了一团。
　　
　　郭小果停下了紧紧跟随的脚步，手里的馄饨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突然觉得世界好像静止了，有点晕晕的。韩辰宇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郭小果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她只知道尹凡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喊自己的名字，她没有理会，那一刻她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四）
　　
　　郭小果在郭老头惊诧的目光中跑进了卧室，“哎，鞋还没脱呢，买的早餐呢？这丫头……”一头扎进被子里，小果觉得全世界都在嘲笑自己。
　　
　　总相信，年轻就有做梦的权利，总还有那么一点幻想，这世上存在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总孤注一掷的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受伤的准备。然而当韩辰宇的话一字一句震碎小果内心仅存的自尊，她忽然觉得，自己所有坚持和幻想的过往，不过是笑话一场。一个不自量力的女孩，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一万步之后等待的，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可是真正让小果觉得绝望的不是她的梦被判了死刑，而是从一开始这个梦就是一个假象。那个她崇拜的韩辰宇，是身负所有光环却平易善良的韩辰宇，是敢在所有人面前指责一个男生不该对清洁工人不礼貌的韩辰宇，是在孤儿院里将歌曲唱到让人落泪的韩辰宇，但是那个韩辰宇，只存在于自己的梦里，而就在今天，就在此刻，那个梦碎得连个残渣都没有。
　　
　　说不清是谁欺骗了谁，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
　　
　　小果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说郭小果，就算哭也找个值得你哭的啊。”可明知不值得，她还是哭了。一条路，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值不值得，就没人会走错路，但是如果一个人走错了，小果想，她有悲伤的权利吧。
　　
　　（五）
　　
　　昏天暗地的过了周末，郭小果庆幸自己没有带着一对金鱼眼上学。可是总觉得别人都在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神怪怪的。不明所以地坐到座位上，严小嫣兴奋地一把抓住郭小果。
　　
　　“小果小果，太浪漫了。”
　　
　　“谁浪漫了。”
　　
　　“你和尹凡啊。”
　　
　　“什么？我和尹凡，我和他怎么了？”
　　
　　“哎呀，你难道不知道尹凡为了你打了韩辰宇？”
　　
　　“你说什么？”郭小果惊讶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沸腾的教室瞬间静谧了三秒钟。意识到自己失态的郭小果赶紧凑到严小嫣旁边。
　　
　　“到底怎么回事？你听谁说的啊？”
　　
　　“好像是因为韩辰宇说了你什么坏话，尹凡气不过就把他揍了。韩辰宇的那帮兄弟回来说的，两个班都传开了，而且他们两个都没来上学，不信你看。”郭小果往身后一看，都快上课了，确实不见尹凡的踪影。
　　
　　“都不能来上学了，很严重吗？”
　　
　　“那倒不是，我刚刚给尹凡打电话了，他说熊猫眼来学校太糗了，养一天再来。”
　　
　　一整天的课郭小果都没有听进去，从每节下课的空当严小嫣断断续续的讲解中，郭小果明白了一个秘密：尹凡喜欢郭小果很久了。
　　
　　这是一个只有尹凡和严小嫣知道的秘密，而他们俩同时还知道郭小果喜欢韩辰宇的秘密。
　　
　　其实郭小果总能在馄饨店遇见尹凡不是巧合，而是闺蜜严小嫣透露给尹凡郭老头爱吃小区楼下的馄饨，所以尹凡周末一有时间就去馄饨店蹲点，只为安排一次偶遇。
　　
　　其实每次前后座的三个人讨论有关韩辰宇的事情时，郭小果的眼睛是发亮的，尹凡的眼睛是暗淡的，严小嫣的眼睛是充满理解和抱歉的。
　　
　　其实每次尹凡对于郭小果看似欺负的插科打诨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感情而采用的拙劣手段，只可惜，郭小果是个笨蛋。
　　
　　其实尹凡早就从别班男生那里知道韩辰宇根本没那么完美，只是他自己也没弄清楚郭小果是不是就算知道了也依然喜欢那个戴着面具的韩辰宇。
　　
　　其实，在给韩辰宇一拳的时候，尹凡还说了一句话：别说是草，就算郭小果是一粒沙子，那也是我的宝，还轮不到你说她！
　　
　　（六）
　　
　　终于挨到放学了，郭小果以刘翔的速度冲到了尹凡家楼下，拨通了号码：“惹人烦！我在你家楼下，我命令你30秒内出现在我面前！”
　　
　　尹凡拖着他的人字拖，背着双手出现在郭小果面前，左眼像化了烟熏妆。
　　
　　郭小果“噗”的一声笑出来，“这样挺帅的。”
　　
　　“这个送你。”
　　
　　“什么？”
　　
　　“盆栽。”
　　
　　“这是——狗尾巴草！”
　　
　　“郭小果，你愿意做我尹凡独一无二的宝贝吗？”
　　
　　“……”
　　
　　“到底愿不愿意啊？”
　　
　　“……”微笑。
　　
　　“喂！郭小果！”
　　
　　“你说，春天来了，狗尾巴草的幸福还会远吗？”
　　
　　其实幸福就是一个笨蛋爱上另一个笨蛋，然后一起笨下去。这个故事里没有公主也没有王子，可是平民的爱情也可以是———
　　
　　Happy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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